史提爾＆亞瑟｜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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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徒的一天從被雲朵喚醒開始。
身為女巫的學生，幼年的他曾同老師學過如何捕捉蘊含萬物之靈的雲朵。和那些隻是看得見、但伸出手一摸就穿過去的普通雲朵不同，他們捕捉的雲朵摸起來就像棉花一樣柔軟，甚至還帶著草木的清香。
女巫告訴他，這種雲朵通常是拿來入藥用的。用創始女巫的魔法可以煉製這種雲朵，把煉製過後的雲跟月光和星屑一起放進鍋裡煮的話就會變成一種萬能的藥底。
不過女巫還是留下了一朵靈力最強的雲朵並讓自己的學生和它簽訂了契約，於是這朵雲就留在小學徒身邊直到今日。好在這是一朵識時務的雲，目前為止除了早上叫他起床的時候會把整個身子壓在他身上的這件事以外，它還真冇有惹出過什麼岔子。
把柔軟的雲朵從身上拂開，小學徒起身穿上衣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和儀表。母親早已準備好了熱騰騰的早餐正等著他，除此以外，桌子上還有一份要他幫忙帶給深紅女巫的櫻桃派。
女巫喜歡吃甜食，所以母親從小學徒口中得知這一點以後，纔會在準備禮物時選擇櫻桃派。
從對方手中接過那個籃子的時候，酸甜的果醬氣味和點心特有的香氣透過縫隙竄入少年的鼻腔，帶著一種誘人的吸引力。
老師一定會喜歡吃這個的。小學徒想，然後施展了瞬移魔法直接來到了深紅女巫的高塔。
在最開始同女巫學習魔法之時，對方教會他的第一個魔法就是瞬移魔法。本以為還要許久以後才能進行實踐的小學徒雖然感到迷惑，但還是聽了老師的話。
人體中蘊含的魔力是需要得到引導的，而教導他魔法的恰好又是這個世界上數一數二的頂尖魔法師。可是在學會了瞬移魔法以後，女巫的教導進度又迴歸了最初的形式。
因為女巫在世人眼裡是邪惡的存在，所以老師是為了保護他纔想讓他使用魔法前往高塔。這樣一來不僅可以避開旁人耳目，也不用像之前那樣疲累。——畢竟小學徒的家距離高塔有一段距離，當初若不是因那場探險，他也就不會成為女巫的學生。
他使用瞬移魔法帶著雲朵和櫻桃派輕車熟路地來到女巫所在的房間，對方已經準備好了今日的書本靜靜等著他。那本書是某個已亡的魔法國度裡殘留下來的孤本，小學徒曾對老師提起過想看，卻冇想過對方會把它從堆滿了亂七八糟書籍的書庫裡找出來。
“早上好，今天你就先看看這本書吧。不過這本書是古語寫的，有什麼不懂的可以直接問我。”深紅女巫微笑著向他展示著陳舊書本的封麵，“但是千萬不要在我允許以前嘗試上麵的陌生魔法哦，如果突然發生魔力暴走的情況是很難救回來的。”
“我明白的，老師。”她的學生一臉乖巧地迴應道。
小學徒在魔法方麵有一種天然的悟性，至少女巫曾無數次誇獎過他的學習能力和魔法陣天賦，併爲學生的優秀而感到自豪。但相對的，她也曾對他說過，即使擁有了力量也絕對不要被力量所吞噬。
“如果被力量所吞噬的話，一定會造成不可逆的後果，到那個時候想要做出什麼轉變的話就來不及了。”女巫一邊向他展示著學習內容的星光魔法，一邊用溫柔的聲音這麼說著，“所以無論何時，保持你的初心。”
那老師之前見過失控的人嗎？雖然在看著女巫臉上的表情時，小學徒心裡突然產生了這個疑問，但他仍然冇有問出口。因為每個人都有不想被他人觸及的事，至少現在還冇能完全被老師信任的他不能去觸碰這個禁忌。
如果他能夠變得更強大的話，或許老師也會逐漸依賴他也說不定。小學徒想，他以微笑迴應對方，然後把母親交給他的籃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明白了，老師。”少年說著打開了籃子，“這是母親拜托我帶過來的櫻桃派。”
聽到小小少年提到“櫻桃派”的時候，深紅女巫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莉奈特小姐做出來的甜品堪稱一流，不管換哪一個甜食愛好者來了都無法拒絕。
但她還記得對方來自己這裡的首要目的。所以女巫清了清嗓子，強行忍耐住心裡的衝動並給櫻桃派施加了一個儲存魔法。確認一切都處理好之後，她便帶小學徒開始了今日的學習。
這對於小學徒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讀魔法書、向老師請教不會的問題、再在高塔的天台上進行魔法實踐，如果有像今日這樣有帶甜品的時候，也相應的會有下午茶時間。
用剛采摘下來的新鮮櫻桃製作而成的櫻桃內陷配上烤製前刷了些許清甜櫻桃汁的酥脆塔皮，一口咬下去的時候，酸甜的味道順著尚且溫熱的餡料流入口中。吃起來並不會覺得膩、反而會讓人停不下來的味道，與女巫珍藏的紅茶是絕配。
“說起來，那朵跟在你身邊的雲還好嗎？”
“嗯，最近他也會叫我起床，並不會特彆打擾到我。”小學徒說著伸出手來摸了一下身邊雲朵的頂上，卻被對方直接避開。
小學徒也不在意，隻是將桌上的櫻桃派取下一塊直接扔到上次他發現的疑似雲朵嘴巴的地方，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雲朵不知道哪個位置將櫻桃派吞得乾乾淨淨。
“老師，含有萬物之靈的雲是在哪裡消化食物的呢？”小學徒抬起頭來看向老師，“如果把它解開來看的話，能夠得到答案嗎？”
“它們體內含有萬物之靈，自然也是需要一些補充能量的媒介的。”深紅女巫像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般，卻還是平靜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但是把他們解開這種行為是不行的，我們應當對靈懷有敬畏之心，所以也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
小學徒知道，這大概也是老師曾經說過的所謂的“法則”裡的內容。他隻能強壓下自己的好奇心，並再給對方丟了一塊櫻桃派。
……然而他做夢也冇想到，第二天早上壓在自己身上叫醒他的並非柔軟得像棉花一樣的雲朵，而是一隻重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大型毛絨動物。
被沉重的重量活生生壓醒的小學徒麵無表情地伸出手來，他撫摸了一下身上這隻狼，腦海裡已經想起了自己曾看過的脫毛魔法。
毛質這麼好的話，拿來給老師做披風的話應該也不錯吧。小學徒一臉認真地想。
狼人的一天從叫醒暫時契約主開始。
尚且還是雲朵形態的他無法像普通形態那樣正經地出聲叫對方起床，隻能靠自身的重量來讓他清醒過來。奈何今日他並冇有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變回原型，直接壓在對方身上的時候被小學徒用魔法薅掉了尾巴毛。
力量之神在上。他明明隻是一個遵守魔法契約認認真真的好狼，為什麼要受到這種待遇啊！當狼人一臉憤慨地抬起頭來時，剛好對上了小學徒手中已經形成、還冇有拋出來的魔法紋章。
……他不得不低下頭來暫時承認了自己的弱態。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不應該是含有萬物之靈的雲嗎？”
“既然都是「含有萬物之靈」了，那必然是因為體內含有靈了。”狼人不服輸地瞪他一眼，“我是靈體被囚禁在那朵雲裡的狼人，之前隻是聽女巫小姐的命令一直待在你身邊罷了。”
聽到老師的名字時，小學徒輕皺眉頭收回了魔法。當時和對方締結契約之時，他隻當是老師不放心自己給他找的跟寵，卻冇有想過裡麵居然藏著這樣的內幕。
現下除了去找女巫確認以外，好像也冇有彆的法子了。於是匆忙做好準備以後，小學徒就帶著化為原型的狼人來到了高塔。
狼人是女巫舊識的孩子。——準確來說，是那位狼人和女巫之間曾有過互相幫助的恩情。至於這位小姐到底受到父親什麼樣的幫助狼人就不知道了，但唯獨可以確認的是，在那之後她拯救了父親的性命、將這份恩情十倍百倍地奉還給了對方。
仔細算來他們也是見過幾次的。所以女巫在帶著小學徒捕捉雲的時候纔會分辨出那獨屬於狼人的氣息，並替他施下特殊的魔法希望他能夠快點恢複原狀。同時女巫也和狼人做下了交易，在她為他尋找變回去的方法以前，他要和她的學生簽下臨時契約、跟在對方身邊保護他。
“因為提前說好了要保密，所以就一直冇能告訴你……”解釋的時候，深紅女巫露出了擔憂和愧疚的表情，“對不起啊，突然引起了騷動。”
“冇事的，老師也是在擔心我，而且也冇有引起什麼大騷動。”
隻是你自己身上冇有發生什麼事吧！尾巴已經禿掉的狼人憤憤不平地瞪了小學徒一眼，滿腦子都想著怎麼會有笑起來這麼不舒服的小孩子。明明女巫小姐人就很好，卻收了一個這樣的人當學生也太奇怪了吧。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狼人還是以人類的姿態跟著小學徒一起回到了他的家。
其實狼人並冇有因小學徒的行為而產生什麼惡感，對他來說這個人類小孩也隻是出於戒備心理纔會做出這種事罷了。……不過犧牲的仍然是他的尾巴就對了。
“你是因為什麼纔會認識老師的呢？”
突然，狼人聽到對方提出了疑問。此時的少年已經恢複了笑臉，語氣平常得像是普通的閒聊一般。前提是他冇有露出這麼可疑的笑容的話。
“女巫小姐之前救了父親，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比起這個，反倒是他更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類小孩兒會成為女巫的學生啊。
對於女巫當年和父親產生交集的事，狼人也是知曉一二，所以他纔會對小學徒的存在產生驚訝。不過那終究隻是女巫的個人決定，並非他可以多嘴的事。
“我也是……被老師救下的人。”然而狼人冇有想到的是，小學徒自己先開口提起了原因，“後來偶然間去了高塔想要道謝的時候遇上了雨天，又麻煩老師照顧我。但是想要跟著她一起學習魔法的想法也是從那個時候纔有的就是了。”
——那是一個陰濕的雨天。被困在了雨中的年□□孩隻能蹲在高塔的門口靜靜等著女巫回來，逐漸被寒冷侵襲的身體在對方將他抱起的那一瞬間突然溫暖起來。當他抬起頭來看向她的時候，剛好對上了女巫溫暖的笑臉。
雖然也可以直接用瞬移魔法將他送回家，可大抵是為了安撫年幼的他，女巫在天氣逐漸放晴之時利用魔法在天空上畫出了一道彩虹。最後送他回家的時候，她還給了他一個可以釋放出一次彩虹的寶石。
魔法是神奇、且能給人帶來笑容的東西。正是因為有老師他纔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可隨著學習的深入，小學徒也逐漸意識到了女巫和人類的不同。真要說起來，眼前的狼人和老師才更算得上是同類。
“不過你對老師也不僅僅是感謝那麼簡單不是嗎？”
“那是當然。剛纔也說過了她對我們有恩，我們狼人可是會把恩情看得很重的種族。”
“老師……女巫至今為止仍然無法安穩地生活。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她也可以不受打擾。”小學徒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人的想法一般，“而且你開始就是想留下來的吧？在老師說到把你送回去的時候，你的表情很不自然。”
“因為一開始我也是出於自己的意願纔想要來尋找女巫小姐的。”狼人回答，“隻不過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罷了。”
“那麼你要先就在這邊嗎？”
“先看情況吧，要是想留下來的話也得找得到住的地方纔行。”
“我可以和媽媽說清楚情況並讓讓你借住，不過前提是你每天得陪我試驗一些東西。”
“聽起來就很危險的樣子……話說回來為什麼你想要我留下來啊？”
“不同意的話我就把你身上的毛都脫光。”
“喂！這已經算是威脅了吧！”
莉奈特小姐家突然住進了一個遠親。——當然，這隻是對外的說法。雖然小學徒對他們隱瞞了自己正在學習魔法的這一事實，但是狼人的身份實在是不方便直白地說出來。更何況街道上的人們對他和母親也很友好，所以小學徒纔不想對他們過度隱瞞和狼人產生交集的事。
在那之後除了每日的學習以外，小學徒也會開始和狼人的對戰訓練。他一直以來都冇有在旁人麵前用過魔法，更不用說和誰進行戰鬥了。相對的，在自己種族隻能稱得上是少年的狼人也很少和純粹使用魔法的人進行訓練。
得知兩人想法的時候，深紅女巫一句話也冇有說，卻聯絡了自己的妹妹來高塔坐在一旁候著二人的訓練。
小學徒知曉，自己的老師無所不能，也通曉魔藥的製作方式和各種藥材的功效。因為如果在訓練的時候也懈怠的話，缺少戰鬥經驗的他們是無法擁有力量的，所以她冇有製止他們。但他和狼人相對過於認真的打鬥還是給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是害怕兩人受傷纔會讓更擅長增強以及聖魔法的黃金女巫來這裡。
就是這樣的老師，纔會讓他想要努力去保護她。
“雖說是有大恩，不過你對老師的想要保護心理也太明顯了。”
“啊？有這麼明顯嗎？”聽了對方話語的狼人瞪大了眼睛，他的身體略微後仰，甚至耳朵和尾巴也不受控製地自動冒了出來。
他完全不會說謊，所以能夠看出來這一點也冇什麼奇怪的吧。小學徒心想，倒不如說比起那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陰暗大魔王，眼前的狼人反而要好很多。而且就如剛纔所提問的……狼人對老師的情感恐怕不隻是大恩那麼簡單，也許他也會願意來和自己一起陪伴在老師身邊。
“我之前說過的女巫小姐對我們有大恩是因為她救了我的父親，而那個時候我是在場的。”狼人歎了口氣，回答對方，“我當時什麼也無法做，隻能看著父親被逼上絕路。”
“然後老師突然出現救了他，也讓你冇有陷入絕望，對吧？”
“是啊。老實說在那之前我是冇怎麼遇上過魔法的，認識的人……啊，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類體能非常非常棒，之前我也有跟著他鍛鍊冇怎麼在意魔法，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魔法也可以那麼好看那麼棒。”像是在回憶那段過往一樣，狼人若有所思的眼睛突然變得閃閃發光起來，“就像是星星一樣閃閃發光，也像夜空中的焰火一樣耀眼。雖然好看但是也很快就把父親給救下來了，非常非常的帥氣。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來到女巫小姐的身邊。跟父親母親說了這件事以後，他們也很支援我的想法，所以我纔來到了這裡。”
“嗯，我也是被老師的魔法給拯救了。”被他帶動著也開始回憶的小學徒讚同地點點頭，“那個時候隻是想要道謝，但是老師的魔法很美麗。而且當我帶著老師給的短時魔法回去給媽媽看了以後，本來很辛苦會對我強顏歡笑的媽媽……露出了高興的表情。”
那一瞬間，他真的感覺自己被老師的魔法拯救了，纔會產生憧憬。
“那不是很好嗎？而且現在你也在為她而努力對吧。”
“我隻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小學徒偏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我剛纔已經和媽媽說過會晚一點回去了，所以等訓練結束以後再在這邊待一下吧，我有東西想要給你看。”
“什麼？”
這次小學徒並冇有回答他，隻是舉起手來。掌心突然出現的魔法紋章讓狼人驚得耳朵一豎，直接側身避開了對方的攻擊。
“等結束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還是不要隨便放鬆警惕比較好。”
等後麵空閒了，他要狠狠擰這小子的額頭兩側。狼人瞪了小學徒一眼，憤憤不平地想。
訓練結束後被帶往的地點是高塔的天台。
從這個地方看到的夕陽十分美麗。深夜的藍色逐漸暈染著橙黃色的餘暉，交界在天際的色彩以將要落下的圓日為標誌，昭示著夜晚的即將到來。
小學徒是在那個時候抬起手的。
並不是特彆複雜的魔法，但對於尚且年幼的他來說，編織這樣的魔法紋章仍然需要一定的時間。兩位女巫一眼就看穿了他將要釋放出來的到底是什麼魔法，深紅女巫更是驚訝地睜大了眼。
——那是一個可以在空中畫出彩虹的魔法。
染上魔法閃光的七色彩虹上隱隱映著夕陽的光輝，在兩色暈染的天空中顯得格外耀眼且醒目。雖然這道彩虹和她當初用來安撫小學徒的彩虹相比要小一些，可小學徒卻在施展彩虹魔法的時候將星光魔法也編織進去了。所以它是在女巫的魔法基礎上創造出來的、更加美麗的彩虹。
幾乎是一瞬間，狼人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小學徒在以這個成為他契機的彩虹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情，如果要達成他們在此之前提起的那個約定的話，冇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時候了。
“你會使用這個魔法，是因為想要證明你可以使用和那個時候的她一樣的魔法，粗未來也會越來越厲害，對吧？”狼人放低聲音戳穿了他的心思，用手肘懟了懟小學徒的肩。
“你不也是嗎？從最開始完全應付不了魔法到現在也能躲開我的攻擊了，粗未來也會變得越來越強，對吧？”
故意用他的話來反問他的小學徒露出了讓狼人不爽的笑容，但他隻是皺著眉頭歎了口氣。
“是啊。所以下一次的話，我絕對會贏過你的。”少年扭頭看向了一臉驚喜的兩位女巫，用不服輸的話語迴應道。
小學徒也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去，這次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要比剛纔那個表情真誠多了。
“我也不會輸的，以彩虹起誓的話。”
——這是小學徒和狼人，某天和彩虹跟魔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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