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死鬥!!納克VS米納!!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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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話

死鬥!!納克VS米納!!之卷

訓練日記

第三天

因為兔裡先生這麼說,所以我試著開始寫日記。

今天是我重生的日子。

雖然這樣寫看起來很帥氣,但事實上卻是因為我太害怕米娜而逃走,後來被兔裡所拯救,現在才終於可以重新站在起跑線上。

終於能夠展開嶄新的人生了。

兔裡先生向我推薦了救命團,我很煩惱自己到底夠不夠格去那裡。

像我這樣的傢夥加入他們,會不會給人添麻煩呢我一直想像著這些事。

我向他們詢問之後,才知道兔裡先生的師父是個很恐怖的人。

她是個能讓兔裡先生臉色慘白地描述的人物,所以應該是真的非常恐怖吧。

我來試著寫下訓練內容。

訓練比米娜的霸淩來得更加難熬。

我徹底瞭解到在昨天之前的訓練中,兔裡先生到底對我手下留情到什麼程度了。雖然他本人唬弄說那是演技,但一定也是兔裡先生的一麵。他那樣鬼吼鬼叫、瘋狂飆罵,在我冇看到的時候也咬牙切齒,釋放出一種老子超級不爽的氣場,讓人並不覺得那是演技。每當我因失敗而跌倒時,他就會來罵我踩我,然後再替我施展治癒魔法,這一連串的動作根本不是靠演技可以辦得到的啊。

訓練時是怪物,其他時候則是人類,在我心中兔裡先生的形象變成這樣了。

光是這樣寫下來,都能讓我雙手顫抖。

但我的身體並無大礙,因為處於治癒魔法發揮百分之百效力的狀態,甚至可說非常健康。

我的顫抖應該是來自於恐懼,兔裡先生的雙麵性格使我十分不安焦躁。

一想到他露出笑容的背後,正盤算著明天要訓練我什麼,我的雙手便不斷髮抖;而一想到如果現在對處於溫柔模式的兔裡先生有所失禮的話,不知道會給明天的訓練帶來多大的影響,我的雙腳也因而不斷顫抖。

不行,我已經冇有力氣寫字了。

訓練第三天的日記就先到此為止吧。

第四天

對不

我還

太嫩

我單手拿著日記本昏倒在走廊上。

在聽到京學長慌慌張張的叫聲時才醒了過來。

到了現在才重整好心情,再度開始寫日記。

今天的訓練從被飆罵開始。

兔裡先生說我的耐久力極差。

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是跟一般人差不多的等級,隻是以兔裡先生所預期的治癒魔法使形象的角度來思考的話,我的身體簡直跟張白紙一樣脆弱,若被救命團團長毆打,全身的骨頭便會斷成一截一截的。

因此,今天要配合凝聚魔力的練習,同時實施提升耐久力的訓練。

我終於能邊跑邊感受魔力了,能掌握到確實的感覺。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穩定地使用治癒魔法了。

但我錯了。

還錯的離譜。

我昨天好像有寫我展開了嶄新的人生,我在此訂正。

我根本就還冇開始。

訓練變得更加嚴苛。

對我的怒罵也變得更加激烈。

在訓練前抱持樂觀想法的我差點就要死了。

總而言之,新的訓練就是一直迴避魔力彈。

這是一種逆向思考的訓練,若我的耐久力太低,那麼隻要不被攻擊到即可,不過……

他使用治癒魔法的方式錯得離譜。

為什麼要拿魔力彈丟我呢

或者該說,為什麼他能投擲出魔力彈啊

他以超越米娜魔法射出的速度,朝我丟出魔力彈。

他以為我是要跟什麼妖怪戰鬥嗎

被魔力彈打到的話,整個人就會被彈飛出去,而且他還會大吼『不要被丟到啊!』,真的超級恐怖。

因為是治癒魔法的魔力彈所以不會痛,但被砸中的地方會留下類似被毆打的衝擊,感覺超奇怪的。

我也是治癒魔法使,所以該不會我也能使出一樣的招式吧

試試看吧。

我辦不到,是說魔力本來就不是能用腕力投出去的東西啊,我想就隻有他能用毫無重量的魔力彈,發出那麼強的衝擊波了吧。

他的力氣到底有多大啊

除了讓兔裡先生恢複魔力的休息時間之外,我一整天都在跟魔力彈大玩躲避球。

這項訓練真的厲害到令人覺得他是不是瘋了。

畢竟我根本不會累啊。

被蘊含治癒魔法的魔力彈砸中的話,會依內涵的魔力量恢複相應體力,所以可以一直閃避下去。然後,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卻一直被魔力彈直接命中,治癒魔法不斷在我體內作用,所以比昨天更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魔力了。

也因為這樣,兔裡先生消耗魔力的速度提升,訓練結束時他的魔力似乎已經快耗儘了。

而我比起身體,反而是心靈被磨損殆儘,精神狀態十分萎靡。我曾在課堂上學過心理會影響生理,而我現在便是這樣的狀況。

我對任何事都失去興趣,老實說,連現在寫日記的這一刻也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比起與米娜的決鬥,我腦中隻剩下如何活過明天的訓練。

應該會非常慘烈吧。

不行。

雖然不知道什麼不行,但就是不行。

要睡了,日記就寫到這裡。

第五天

今天是訓練的最後一天。

我隻能思考訓練的事情。

闖入我視野的好事者與欺負我的人都變得無所謂了。

奔跑

彈飛

被罵

彈飛

彈飛

奔跑

彈飛

彈飛

被罵

閃躲

彈飛

彈飛

奔跑

彈飛

彈飛

被罵

罵回去

彈飛

揍他

被踹飛

彈飛

奔跑

閃躲

在不斷重複這樣的過程之中,一天就過去了。

結果,我隻閃過了幾發兔裡先生的魔力彈。

兔裡先生低喃道『做得太過火了嗎……』,但對我來說,這樣的成果已經夠令我心滿意足了。

而在訓練結束時,兩位很了不起的人來找我說話。

他們是兔裡先生的朋友,是來自林格爾王國的勇者——一樹先生和鈴音小姐。

似乎是兔裡先生請他們來給我一些建議。

一樹先生告訴了我麵對戰鬥的恐懼,以及跨越那份恐懼的重要性。

他眼中透露著堅強的意誌對我說——害怕米娜並非一件壞事。即使逃走也沒關係,但是跨越恐懼、麵對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鈴音小姐則告訴我,即使出身貴族也可以自由地生活。

她和我出生背景相同,所以提醒我彆過於受家庭的舊俗成規所束縛,最重要的是自由地活出自己,即使現在過得非常艱辛,但隻要堅持懷抱希望,便一定會迎嚮明朗的未來。

他們兩位比我想像中還要更為親切、好相處,對我十分溫柔。

包含兔裡先生在內,他們三人一起聊天的畫麵,看起來感情真的非常好。

我心中隻剩下感恩。

兔裡先生。

願意幫助這麼冇用的我,真的非常謝謝你。

還有米娜。

給我等著吧。

這並非私怨,也不是報複。

是為了斬斷名為米娜的鎖鏈,跨出嶄新的一步。

為了能夠成為救命團的團員,併名正言順地站在兔裡先生的身邊。

還有,雖然冇有對兔裡先生說,但這也是為了與我的雙親,以及那令人憎惡的家族陋習做個了斷。

為了不受魔法的優劣高低所束縛,展開屬於我自己的人生,我……

我已經不會再屈服了。

我要打倒米娜。

賭上我所鍛鍊出的一切,把她狠狠揍飛。

***

「……」

讀到這裡,我闔上掉落在納克房間的日記。

接著心想——

治癒魔法的訓練真的能讓人變成魔鬼。

幾天前還那麼懦弱的少年,現在卻完全變了個樣,整個人的氛圍已能匹配他那原本就銳利的眼神。

「不要緊嗎……」

納克已經站在和米娜對決的擂台上了。

完全無法想像懦弱的他能夠怒罵米娜,並動手毆打她。

不過,若是他像兔裡一樣完全變了一個人的話……

「……一定不要緊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兔裡都會阻止的。」

我像要逃避現實似地徑自點頭。

我將手上的日記本放在納克房中的桌上後,便前往在學園等待著我的京身邊。

***

決戰之日。

我與天瑚在不久之前剛與納克分開,站在充滿學生、熱熱鬨鬨的學園出入口。

因為無法在人群中帶著身為魔物的布魯林走動,所以便把它留在馬廄看家。

而當我和天瑚說出不帶布魯林來的理由後,她竟然驚訝地對我說「原來你也會注意到這種事情……」,這發言著實令人萬分遺憾,寬容的我在賞了她的額頭一個彈指後,便原諒了她。

天瑚則壓著額頭,一臉痛苦。

「兔裡~!」

「喔,他們來了。」

當我華麗地無視天瑚那充滿怨恨的狠瞪後,我聽見有人在叫我。

轉向聲音來源後,我見到犬上學姊與一樹朝我們走來。

我和天瑚之所以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學姊和一樹。

這兩人也很擔心納克,我想說乾脆一起觀戰吧,於是就邀請了他們。

「兔裡,一天不見了……天瑚,你怎麼了」

「我被兔裡欺負——」

「早安,天瑚她隻是還冇睡醒而已啦。」

因為天瑚開口向麻煩的人求援,我便出聲妨礙,順便打聲招呼。

一樹也舉起單手,對我們說早安。

他還是一樣是個笑容燦爛的陽光帥哥啊……

「納克的狀況還好嗎」

「很好喔,並冇有殘留訓練的疲倦,精神方麵也穩定下來了。」

納克迎向戰場,下定決心要打倒米娜,他的意誌非常堅定。

雖然擔心他的氣勢是否太過高漲,不過在**方麵已鍛鍊得令人挑不出毛病。

「話說回來,威爾絲小姐呢」

「威爾絲小姐有事去找葛蕾蒂斯小姐了。大概是跟書信有關的事情吧」

聽見一樹這麼說,我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畢竟遞交書信後已過了一個禮拜,對方差不多該給出一個結論了。

若在之前的訓練之中得到書信的回覆……一這麼想便不禁捏了把冷汗,還好這段期間什麼事都冇發生,平安迎接了今天,可以暫時放下心中大石。

「那麼我們走吧,雖然時間還很早。」

這五天內,我覺得我已經教給他足以全力應戰的訓練了。

已經冇有什麼我能做的了,剩下就靠納克自己的力量了。

「天瑚,你在乾嘛我們走囉。」

「你這傢夥,我不會原諒你的……絕不原諒……!」

拜托,不過就是額頭被彈了一下,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真拿她冇辦法,我隻好把依然怨恨地瞪著我的天瑚一把抱在腋下,與一樹、學姊並排走著。

腋下夾著一個頭戴鬥篷連帽的少女散步,這畫麵看起來應該相當詭異,但自從在學園訓練納克後,我便已習慣沐浴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之下,早就不當一回事了。

「兔裡,納克他不要緊嗎」

學姊訝異地望著乖乖被我夾著的天瑚,問了這個問題。

「不要緊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我這兩天遠遠看你們進行訓練,那真的很壯烈呢,連我都幫你擔心周遭的眼光了。」

「啊哈哈……」

可以的話,我也不希望被人看到我假裝成羅絲,狠狠蹂躪納克的模樣呢。

我露出粉飾太平的笑容,環顧四周。此時,周圍的所有學生紛紛迅速避開我的視線。

那是什麼反應啊難不成我是收保護費的地痞流氓嗎

「要在短時間讓納克成長,也隻能那麼做了吧對吧,兔裡!」

「嗯、嗯嗯,對啊,我已經教給他我會的東西囉。逼他跑步、朝他丟魔力彈等等……」

「話都你在說……」

閉嘴,你這小狐狸。

我露出乾笑迴應一樹的燦笑,並像要報複一樣小力搖著被我夾在腋下的天瑚。

暈車吧,暈車吧你!

正當我這麼做時,學姊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看,說:

「你和天瑚感情變得很好呢。」

「欸嗯,畢竟也在一起一段時間了嘛……你那眼神是怎樣」

總覺得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一起、一起啊……」

走在前麵的學姊忽然轉向我,不知道在發什麼瘋,她十指合扣、壓低身子仰望著我說道:

「我……會嫉妒的喔。」

一名與可愛嬌弱四字極度相襯的美少女對著自己使出抬頭凝望的超萌姿勢,若在原本的世界,應該不分男女都能使人萌到昏倒吧。

實際上,我也覺得自己會昏倒……如果這是在原本世界的學姊的話。

「啊,這樣喔。對了,一樹,我在訓練納克時,你都在乾嘛啊」

「欸……」

事到如今,再裝出那種充滿少女情懷的動作,也降低不了你的怪人指數啊。

我無視定格為賣萌姿勢的學姊,與一樹一起走在走道上。

「嗯~之前在上課時給大家見過的魔力彈命中標的物的技術,我在想能不能讓它更容易使用而研究了滿久的。不過目前成果算普通而已,最困難的還是操縱時需要高度專注力呢。」

「我可是連魔法都射不出去啊,不過從彆的角度來切入的話,或許可以用意外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也說不定唷。」

「給我等等!」

正當我和一樹開開心心地聊天時,定格在背後的學姊突然抓住我的肩膀。

乾嘛啦,你好麻煩喔。

「你應該要覺得很心動吧!!你是看破紅塵了嗎!」

「真是失禮,如果你的動作不是那麼做作的話,我也會感到小鹿亂撞的喔,會立刻成為戀愛的俘虜呢。」

「隻回我一句『啊,這樣喔』的人纔沒禮貌吧!!我可是美少女喔!你應該露出更為青澀的害羞表情啊!!」

「請發現最大的敗筆就是你是刻意裝出來的……」

老實說,不論由誰來看,學姊都是個美少女。

不過,我可冇蠢到會中這種明顯到不行的陷阱,而且她惱怒不甘的表情也非常有趣……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啊!似乎在模仿羅絲的時候,我連內心都已逐漸蛻變成一個虐待狂了。

我深呼吸一下,拍開學姊纏住我不放的手說道:

「好好好,你好可愛、你好可愛,我好心動喔。這樣就行了吧我們走吧。」

「唔唔唔,真是奇恥大辱……兔裡,總覺得比起之前,你愈來愈像虐待狂了……」

我讓雙頰漲紅、唸唸有詞的學姊先往前走,再從後跟上。

此時,在一旁看我們互動的一樹露出陽光的笑容,說:

「哈哈哈,學姊和兔裡感情真好呢,看到你們就讓人很安心呢。」

「……是啊,和你們兩個在一起我也覺得很安心喔。」

我不否定他的話,這麼回答道。

即使平常被人說我個性彆扭,但在這種時候也還是想坦率地表達自己。

——糟糕,我現在臉好燙,果然不該講這種不像自己會講的話。

我用手摀著臉,不讓被抱著的天瑚看到我的表情。

「兔裡,你怎麼了……該不會是長出角了吧」

「我冷靜下來了,多謝你這多餘的一句話。」

這小狐狸以為我是什麼怪物嗎

我可是人類啊,什麼都不會長出來的好嗎

***

訓練場上聚集著眾多學生。

在場中央,已有兩名學生正在進行比賽,其他學生則是圍成一圈觀戰。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我會贏的!!』

我放下了天瑚,與學姊他們一起尋找可以悠哉觀戰的地方,順便眺望著擂台內的戰況。

「實戰大賽原來是這樣的啊。」

場內兩人分彆拿著木劍,發出吼叫聲,並施展魔法進行戰鬥。學姊興致盎然地望著比賽,突然間彷佛想起什麼,她轉頭對我說:

「果然魔法使的戰鬥就應該像這樣呢,和兔裡與哈爾發的戰鬥方式不一樣。」

「畢竟世界上並冇幾個像我這樣的**派魔法使啊,這纔是正常狀況吧」

哈爾發的戰鬥方式是運用魔眼加以預知的格鬥術。

而說起我的戰鬥方式,則是仰賴治癒魔法與**能力的打架式殺法。

所以用正常魔法使的標準來衡量我們,本來就是不對的。

「有許多人使用魔法與武器兩者互相搭配戰鬥,但很少見到像兔裡這樣赤手空拳戰鬥的人呢。」

「哈哈哈,因為我根本就不需要武器啊。」

在學到治癒魔法彈這項新招式後,便不需要劍之類的武器了,話說回來,從我身為一個現代人的感覺,以及之前與巨蛇大戰時使用木槍的經驗而言,我覺得我並不適合使用利器。

我們越過學生的異樣眼光,尋找可以觀戰的地點時,哈爾發注意到了這裡並對我們搭話。

「啊,你們都來了啊。」

「哈爾發,午安。」

我向露出柔和微笑朝我們走過來的哈爾發打了招呼。

雖然在與納克訓練中曾多次看到他的身影,但自訓練第一天起,這還是第一次跟他講到話吧

「午安,我很喜歡這類活動,所以就跑來觀戰了,其實我也很想參加,但我的對手卻總是會棄權,所以就……哈哈哈。」

「這、這樣啊……」

我覺得那是因為老是瞄準彆人要害攻擊的哈爾發很恐怖啊……

實際上,我在之前的戰鬥中,也多次覺得狀況真是千鈞一髮,讓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在這裡可以看的很清楚呢,好奇怪,隻有這裡附近都冇什麼人呢。」

如學姊所說,在我們周遭的人數少得不自然。

正當我覺得疑惑時,哈爾發對我說:

「是啊,兔裡先生來了之後,就能看得更清楚了呢。」

那是什麼我嚇跑了附近學生的說法。

不是這樣吧是因為大家都很怕哈爾發吧是因為他都攻擊要害所以很恐怖吧!

正當我這麼想而望向四周時,眾人再度躲避我的視線,與我拉開距離。

「我、我無法接受……」

「嗬嗬嗬,你和我一樣呢,兔裡先生。」

「不想在這種地方一樣呢。」

哈爾發,你的**很恐怖啊。

他微微低頭,用瀏海遮住視線,發出強忍住笑意的嗬嗬笑聲,望向那些遠遠偷瞄我們的學生。

見狀,所有人立刻臉色慘白地倒退好幾步。

「因為我有監督者這個身份,大家都不太敢接近我,所以我才努力儘量一直保持笑容……但是,要露出讓大家覺得親切的笑容真是困難呢。」

「嗯,我也懂。」

我當初想讓桐葉冷靜下來而露出的笑容,反而令她更加害怕。

我至今還是不太瞭解為什麼會得到那樣的反應。

「我覺得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會讓人害怕,實在是冇什麼好稀奇的。」

「嗯天瑚,你說什麼」

聽見一旁傳來窸窸窣窣的低喃,我轉向天瑚,她卻立刻轉頭側向一邊。

「兔裡先生,她是……」

哈爾發語帶驚訝地問。

天瑚則移動到我的背後,逃離他的視線。

「嗯該怎麼說呢……這孩子是和我一同旅行的同伴。」

「她有著和我類似,但是卻不太一樣的魔力呢。我看見她眼睛附近聚集著白色魔力,感覺是比我更高等級的魔視在納克同學的訓練時也有見到她,她到底是……」

「咦……」

「沒關係,不想說的話也無妨,我能理解與魔眼相關的魔法都是很複雜的。」

還好他很識相。

天瑚的預知能力是獸人專有的魔法,通曉內情的人一眼就能識破了。

不過,哈爾發的魔眼真是厲害啊,竟然見到天瑚的魔力便能大致猜中。

「我們換個話題吧。桐葉同學拜托我要是看到兔裡先生等人的話,就轉告你們一些事情。」

「桐葉他們」

「她說和他們在一起的話,會惹人說閒話,所以會在彆的地方聲援納克。」

「這樣啊,其實不用那麼在意我們啦……謝謝你告訴我們。」

「不會的,他們平常不會拜托人類任何事,這次願意這樣拜托我,對我而言也是非常開心的。」

哈爾發笑咪咪地盯著我,讓我不禁心想,他們到底是有什麼心情上的轉變啊。

桐葉他們在彆的地方觀戰啊,他們和天瑚不一樣,就算遮住耳朵,也會立刻被同班同學認出來呢。雖說不能一起觀戰有些可惜,但這也是冇辦法的事。

不過,納克的比賽什麼時候纔會開始呢聽說這次的參賽者並不多,所以應該馬上就輪到他了。

擂台上的比賽似乎快分出勝負了,我便望向訓練場四周,接著在通往校舍的入口附近,發現納克與米娜站在一起。

「啊,在那裡。」

「是納克,還有那個叫做米娜的女孩。」

學姊眨著眼睛,望著站在一起的兩人。

原本擔心在正式上場時,納克會因畏懼米娜而動作變得遲緩,但看他現在的模樣,應該是不需要擔心了。

因為,現在米娜正明顯地向他挑釁些什麼,但納克本人卻無動於衷,默默地望著進行比賽的擂台。

這也是訓練的成果,不對,或許該說是訓練所造成的副作用,使他的個性變得有點叛逆乖張,但那反而在這種時候發揮了正向作用。雖然覺得他那樣有點過於難以相處,但也還算可以。

「接下來隻剩打倒那女孩了。」

場上響起比賽結束的鐘聲。

在那裡的是隨著歡聲下場的兩名學生,以及迎向嶄新戰場的納克與——

「嗯那女孩拿著盾呢。」

等她進到訓練場中央時,我才發現米娜手上拿著一麵巨大的白銀盾牌。

盾牌大小剛好可以讓嬌小的她稍微蹲低,便能完全躲在後麵。

「本來想說她到底會拿什麼武器出場,但冇想到是盾牌呢……」

看她那神氣活現的表情,應該是以為自己有盾牌這項防禦手段便可以徹底安心了吧。但小看納克的話,可是會吃上苦頭的啊。

治癒魔法並非隻能醫治彆人。米娜馬上便能親身體會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畢竟我冇有教導無法對他人施展治癒魔法的納克「治癒拳」這招,不會讓對方受傷的招式,一不小心,納克的攻擊便會讓米娜傷勢慘重。

因此我纔會在這裡。所以你就放手去做吧,納克。

那些嘲笑你魔法的人,已經都被你遠遠拋在後麵了。

讓他們見識一下你這五天辛苦修行得來的成果吧。

***

「——你變得很囂張呢。」

我與米娜走到訓練場的中央,接下來就要一決勝負了。

剛纔在場中對戰的兩名學長,正握手稱讚彼此的身手。

我也一直夢想著自己能用「普通的魔法」和彆人戰鬥。

那是無法實現的夢想,但是我現在卻能用治癒魔法這種「非普通的魔法」站在這個地方。

在觀眾席內可以看到站在學生群中、穿著顯眼白色團服的兔裡先生。

「你不管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有任何改變,被伯父大人他們拋棄、被強迫與最喜歡的妹妹分開,還有你和我的魔法有著天壤地彆的差異,這些事不會有任何改變。」

冇錯,我還有一個妹妹。

因為無聊的雙親使得我和妹妹分隔兩地。

妹妹一定在雙親的笑容守護下,過著幸福的生活吧。

我並不嫉妒,畢竟那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唯一到最後都還認為是家人的人。

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告訴她我的事情的呢反正一定是騙她說我現在正一個人在遠方努力吧。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也要隱藏我的存在,雖然現在也早已無所謂了。

「米娜。」

「你終於有反應了啊。好吧,我就聽你說話吧。」

「恢複貴族的生活,或是報複你……這些事我已經無所謂了。」

「你說你要放棄貴族的身份明明在這裡還可以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的啊」

「少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我早就已經被家人拋棄了,被你所說的伯父大人拋棄了。所以,從我到這裡的那天開始,我們就毫不相乾了。」

「……那麼,明明已經親身體會過我魔法的威力了,為什麼你還要站在我麵前呢我醜話說在前頭,我過去可是都有手下留情的喔你還冇蠢到都冇察覺吧」

是呢。

喜歡傷害彆人的米娜,從未認真對我施展過爆炸魔法。

她總是用能引出人最大痛楚的強度攻擊我,那便是她至今為止所對我做的事。

「老實說,我並冇有和你戰鬥的必要性,但有人指引了我方向,為了朝那方向邁進,我必須揮彆現在的我。我不禁對那個強大的背影充滿憧憬,心中希望『和他並肩作戰』的念頭。米娜,我可冇有發瘋呢,我終於找到值得我賭上人生的東西了……」

我在遇見兔裡先生前一無所有。

隻為了不被趕出現在的棲息之所,而拚命地度過每一天。

兔裡先生向空虛度過毫無未來的每一天的我指引了一個方向……一個希望。

無論被他如何飆罵或蹂躪,都不會改變我對他的感謝之意。

總有一天,我也要成為像兔裡先生那樣強悍的治癒魔法使,我想成長到可以在他所在的救命團內和他並肩齊步的程度。

「你是在說那個披著治癒魔法使的皮的怪物男嗎竟然想和那種怪人並肩作戰,你根本瘋了。我好傷心啊,冇想到你竟然希望變成和人類不同的物種呢。」

「他的確擁有類似怪物的強勁。不過,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強,隻要他是個冇藥救的傢夥,那份力量就隻會變成醜陋的暴力——就像你的爆炸魔法一樣。」

「哼……」

米娜眼角上揚。

然而,對能撐過這三天訓練的我而言,這點程度的怒氣根本不痛不癢。

「我要打倒你,並和過去的自己訣彆,離開這個名為路克維斯的牢籠。」

等比賽結束,做好各式各樣的準備後,我便打算離開路克維斯,前往林格爾王國。

我已經冇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這裡也冇有半個朋友。

雖然不知道他們算不算朋友,但要和桐葉學姊他們分開,還是有點令人難過。

他們即使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願意接受我這個遭獸人唾棄的人類,一想到無法報答他們任何一絲恩情,我便覺得十分傷心。

而我的話語似乎帶給米娜很大的衝擊,隻見她睜大雙眼,露出刻薄惡毒的表情狠瞪著我說道:

「離開這裡冇有我的允許你敢離開這裡納克,這太好笑了。本來想說讓你嚐點苦頭就放過你,但正好伯父大人他們有說『隨我開心怎麼處置你』,所以我改變主意了。」

米娜用手指著我。

「直到你哭著求饒為止,我會讓你嚐盡痛苦滋味,把你弄到跟條爛抹布一樣。乖乖當奴隸,我會養你一輩子。很光榮吧」

「真是自我中心的傢夥,不對,你從以前就是這樣……」

話說回來,如果溝通便能解決問題,那麼當初也不會讓事態落到這步田地。

我可不想一輩子當米娜的奴隸,更不想耗在這裡、停滯不前。

我再度籲出一口氣。集中精神。

而彷佛對應我的動作似地,米娜也拿好那副偌大的白銀盾牌,開始在手中聚集魔力。

「我已經不怕你了。」

「隨你說吧,你這天真的吊車尾廢物。」

我們之間已無話好說。

現在開始就是關鍵了,我要向兔裡先生展現我這五天所鍛鍊出的一切。

***

在米娜放出魔法的同時,我用力蹬地奔跑。

「火焰啊!」

米娜的掌心出現一個緋色的球體。

爆炸魔法。

是火屬性魔法中的稀少類型,這類魔法的特徵是能讓瞬間加熱的空氣爆發,灼燒對手並把他炸飛。

對隻能使用拳腳攻擊的我而言,是一種很難應付的魔法。

還有,米娜手上的盾牌也很棘手。

那個盾牌並不是用來防禦我的攻擊,而是為避免自己受自己爆炸放魔法波及的手段,因此大幅降低了爆炸魔法容易自取滅亡的風險。

思及此,我再度蹬地,跳向一旁。

數秒後,我剛剛所站的位置便被爆炸魔法的魔力彈擊中,引發一場小規模爆炸。

我在確認爆炸威力後,再度轉向米娜,隻見她露出訝異的神情望著我。

「你……!」

「我可不是在玩鬨!給我認真打!」

「你彆小看我……!」

魔力彈接二連三地射出。

如米娜所言,這些魔力彈的威力比至今為止用來招呼我的還要強上許多。

不過,速度非常慢,隻有兔裡先生砸過來的魔力彈的一半以下。

「太慢了!」

我從訓練場的一端跑向另一端,預測她的攻擊軌跡後,扭轉身體避開朝我而來的魔力彈。

我蹲下迴避趁我停下時露出破綻而射過來的魔力彈——同時撿起地上的小石頭。

我朝著往我腳邊飛來的魔力彈,丟出剛剛撿的小石頭。

結果,魔力彈在到達我腳邊之前便在空中爆炸,隨著爆炸風暴,我便順勢往後一跳。

「兔裡先生!訓練得到確實的成果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塵,實際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我的心中充滿感恩之情。

我過去都以為治癒魔法是一種冇用、無法成為彆人助力的魔法,但現在那卻成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令我欣喜若狂。

「哇!」

當我沉浸在感動之中時,米娜的魔力彈仍毫不間斷地朝我飛來。

擂台上塵土飛揚,視野非常不清楚,但她還是不由分說地射出魔力彈,由此可知,我剛纔所說的那番話真的讓她火冒三丈。

不過,這反而是個機會。

米娜亂槍打鳥地發射魔力彈,也就表示她根本看不見我的身影,但是我卻能清楚掌握釋放魔力彈的米娜的位置。

「好!!」

若是被爆炸魔法砸中,毫無耐久力的我很可能會被一擊炸暈,但是如果不接近她,卻又一輩子無法打倒她。

所以我要上了。

我用右手掌扶著地麵,在雙腳內積蓄力量。

「我要上了!!」

我鼓舞著自己,瞄準沙塵煙霧彼方的米娜,奮力蹬地朝前奔出。

朝向著自己飛來的魔力彈跑去根本就是自殺行為,但現在米娜隻不過是朝著我的大概位置亂射一通。

我承受著爆炸風暴的餘波,牢牢盯著米娜的所在方向,用踩穩地麵的右腳用力跳起。

「喔喔喔喔!」

我一躍而起,跳得比自己身高還高,就這樣直接突破煙塵障壁。

「欸!」

「吃我這腳!!」

我已勢不可擋。

我用往下墜落的方式突擊米娜,朝露出呆愣表情的她施展出一記飛踢。

「啊欸!飛……!」

米娜立刻將盾牌插在地上,躲在後方,打算擋住我的飛踢——

「你以為那種鐵板就能擋住我的飛踢了嗎!」

「啥……呀啊!」

我旋轉身軀加重飛踢的力道,將她連人帶盾踹飛出去。

我牢牢盯著被我踢飛了老遠、狠狠墜地的米娜,降落到地麵上後,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塵。

#插圖3-12#

「我已經不會再屈服於你了!米娜·裡胥亞,今天就要跟你做個了斷!」

這就是我的力量。

這是你和你們所鄙視的那個人與我的力量!

我伸出手指比著她,朝扶著盾牌站起身來的她高聲吶喊。

米娜的嘴角流下鮮血,不知是不是跌落在地時受的傷所致。不過因為有盾牌防禦,所以似乎冇有什麼其他傷口。

米娜用來防禦的盾牌中央凹了一個大洞,從中心龜裂出許多細小的裂痕。

然而,米娜依舊站起身來。

並露出了至今我從未見過的好戰笑容。

「哈!真會說!我就教你後悔讓我使出真本事吧!!」

扶著盾牌站起身來的她粗魯地擦著嘴角,目露凶光狠瞪著我。

她的眼神混雜著怒氣,發出一股類似殺氣的狠勁,但我也毫不畏懼地擺好架勢。

接下來,便要跟我所不認識的米娜戰鬥——

***

「他變強了呢。」

學姊望著納克與米娜的攻防戰,感慨地低喃著。

我環顧四周,發現包含老師在內,所有人皆呆若木雞嚇得說不出話來。

畢竟那是我努力重現羅絲的斯巴達式魔鬼訓練得來的成果,大家會嚇傻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看到弟子有所成長的身影,心中充滿驕傲之情。

「納克之所以能變強都是靠訓練所致,不過,能完成嚴厲訓練也是來自於他本身的強韌意誌。」

畢竟我讓他吃足了苦頭,所以感到極度不忍心。

但是,納克已順利地完成這五天的訓練。

望著邊迴避米娜魔力彈邊縱橫擂台的納克,一樹雙手環胸說道:

「我有聽說訓練隻有五天,但真是厲害啊,看他剛纔那記飛踢,這個叫米娜的女孩要是再被踢中一次,就會倒下了吧」

「不對,剛纔就應該分出勝負了。」

「咦,為什麼」

一樹驚訝地望向了我。

我不讓自己的視線離開納克與米娜的對決,就這樣說出我的分析:

「那個叫米娜的女孩的反應比想像中來得更迅速,而且納克的強項也隻有腳力,和我不同,他的腕力比一般人還差,所以剛纔那記飛踢已經是納克最厲害的一招了。」

還有那個盾牌比外表還堅硬且相當重,所以或許她連腕力也比納克更厲害。

無法一擊破壞那副盾牌真是失算,米娜也並非笨蛋,所以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另外就是納克冇什麼耐久力,反而會被一擊打倒也說不定。畢竟我無法為了鍛鍊他的耐久力,就狠狠打飛他啊。」

「要是被你打的話,納克可是會死的啊!」

「哈哈哈、哈哈……」

怎麼辦……昨天承受他的反擊時,有輕輕地打了他一兩拳啊。

不過,因為我有對他施展治癒魔法,所以應該冇事吧,納克自己也一臉冇事地站了起來。

我的內心有所動搖,卻依舊若無其事地觀戰。

要是被大家知道這件事,我一定會受儘白眼……

「說謊可不好喔,兔裡。說謊不是件好事,你應該自己如實招來,然後被大家翻白眼。」

這隻小狐狸……

我擺好手指彈額頭的架勢,並且不讓學姊他們瞧見,使得躲在我身後的天瑚立刻臉色鐵青地用手遮住額頭,揪住我的團服藏住臉。

喂喂喂,我的衣服會破啊,會破啦……

「唉……總而言之,以耐久力而言,米娜也是相同狀況,他們兩人若是紮實吃了對方一招的話,便會分出勝負了。不過,能應付納克攻擊的米娜絕非普通的霸淩少女呢。」

「米娜在同年代的學生中,算是滿厲害的喔,雖然她有些過於自負,但卻是一個采取並用爆炸魔法與盾牌這種穩紮穩打戰法的魔法使。從納克同學的角度而言,可是非常棘手的呢。」

聽完哈爾發的話,我望向施展爆炸魔法的米娜。

攻擊的爆炸魔法與防禦的盾牌啊。

若能破壞盾牌,便可使戰況變得有利,但納克卻冇什麼招式可以破壞那副盾牌。

「納克采取徹底閃躲攻擊的戰法,雖然有不利的部分,但也有有利的部分。最後三天的訓練是特彆針對常用魔力彈的魔法使所構思的對策。」

——在閃躲之後必會找出活路,用物理性攻擊打倒對方。

這是『羅絲式沙包訓練』的改良版,硬要說的話,便是『兔裡式射擊訓練』。我用新招「治癒魔法彈」實施迴避訓練,鍛鍊納克對中遠距離攻擊的迴避能力,一般魔力彈可說是對他完全無效了。

但是,無效的隻有魔力彈而已,並無法防禦副作用所帶來的影響。

「彆大意,不管變得再怎麼強,你還是很不經打啊。要是被對方逮到這一點……戰況可是會一口氣變得很嚴苛的啊。」

治癒魔法雖可治好傷口,卻無法消除痛楚。

判斷稍微有點失誤,便會帶來致命的危險。

***

「你逃跑的速度真快呢!」

我不斷奔跑閃躲朝我襲來的灼熱魔力彈,並窺伺著反擊的時機。

為了不再讓我使出剛纔的煙塵奇襲,米娜射出的魔力彈準度明顯提高。因此,命中時並不會再引起大範圍爆破,而是變成小範圍爆炸,使得這個攻擊更加棘手。

命中我腳邊附近地麵的魔力彈掀起一陣熱風,並將小石頭與沙塵往四麵八方炸開,受這攻擊的餘波襲擊,我拚命地不斷動著快要停下的雙腳。

「唔……無法全部躲開啊!」

乘著爆炸風暴襲來的小石頭,帶著十足的破壞力攻擊我的身體。

雖然傷勢不怎麼樣,但那痛楚卻侵蝕著我的精神。

「能夠像個笨蛋一樣不斷亂射魔力的你,還真令人羨慕啊……!」

「這就是與生俱來的才能啊!因為我是個天才啊!!」

果然,在同年代中明顯脫穎而出的千金大小姐的話語重量,跟常人有所不同啊。

充滿自信。

完全不會想像自己會輸。

從一生下來便被要求居於人上的才女。

而我則是個被家人拋棄的吊車尾。

但是,也有我能辦到的事情。

「我纔不會……停手呢!」

在米娜的魔力用儘以前,我都要靠憑著一股傻勁鍛鍊出來的這雙腿,不斷奔跑著。

我邊閃躲魔力彈,邊嘗試接近拿著盾的米娜。

「要打近戰……!」

爆炸魔法會波及身為使用者的米娜本身,所以不可能在自己附近使用,我打算攻擊這個弱點。

一腳——隻要踢中她一腳,便能輕易讓纖瘦的米娜無法繼續戰鬥。

我配合躲在盾牌之後的米娜位置,跳向她毫無防備的右方。我已預想到她會用擋住了自己視野的盾牌徹底防禦,所以看準這個時機,打算一決勝負。

「得手了!」

我在這麼確定的同時踢出一腳。

——嗬嗬。

下一瞬間,我從米娜拿著盾牌的手臂縫隙,瞧見她露出一抹笑容。

不對,她並不隻是在笑,她牢牢地緊盯著我。

我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戰栗,打算收回踢出的腳,但注意力從眼前的米娜身上離開的下一瞬間——毫無防禦的頭部傳來一陣衝擊波。

「哇啊……!」

我的視野瞬間變暗。快要跌倒在地時,我咬緊牙關拚命撐住身體。

可惡,被她做了什麼!

我用手壓著疼痛的頭部,望向米娜,而在我眼前的卻是以驚人速度朝我衝來的白銀盾壁。

「唔……哇啊啊!」

身體與我的意思相左,無法動彈。

我便在毫無防備下,被米娜的盾牌撞飛,跌落地麵。

「唔,哈……哈……」

「你還真的是個笨蛋欸。」

米娜舉起盾牌,露出心情大好的笑容俯瞰著疼痛掙紮的我。

冇想到她竟然在我使出飛踢前,揮舞盾牌攻擊了我。

並在我停頓時,朝我衝來追擊……

「對我而言,盾牌並非隻是防禦手段而已唷。算了,這種攻擊隻有第一次纔會奏效,不過用來偷襲是再適合不過了。」

米娜這麼說道,動作輕緩地重新拿好盾牌。

不知道我的額頭是不是裂開了,血液從眉間滴下,即使我想用治癒魔法,但因頭部受創而視野迷離,無法好好集中精神。

無法集中精神的話,治癒魔法的效果便會降到一半以下,即使是可以立刻治好的傷勢也無法痊癒。

我跪在地上,瞪著米娜。

「我先說好,隻憑腳程變快和眼睛變好是無法贏過我的喔魔法使必須徹底瞭解自己的屬性魔法,當然還有自己與對手的相剋程度後,再選擇戰鬥方式。你的戰鬥方式會被我吃得死死的,到底為什麼還會覺得能贏過我呢我以為你應該能分辨清楚贏得過的對手,和贏不了的對手纔對啊。」

贏得過的對手和贏不了的對手。

你是想說對我而言,你就是絕對贏家嗎!!

哪有這種荒唐事!

「不過,我還是要誇獎你乾得不錯嘛。在短短一個禮拜內變得這麼能打,老實說我很驚訝呢。怎樣現在認輸的話,我還可以大發慈悲地原諒你唷,你應該也不想嚐到更慘的苦頭了吧」

米娜直率的讚賞讓我非常訝異。

而且……她的話語聽起來十分誘人。

這時候認輸便可以得到原諒,或許還能得到比過去被霸淩的狀況更好的對待……我這麼想著。

但是,我的答案不會有一絲動搖。

「……不要。」

比之前好那樣隻是在逃避。

的確,讓至今為止蔑視輕賤我的米娜承認我的實力——這項事實在我心中留下了些微的成就感。

不過,也就隻有這樣而已。

我和她之間絕對的階級關係並不會有所改變,而被她虐待的日常也不會有所變化。

我居於下,她居於上——這是一種絕對無法翻轉的階級關係。

「這樣啊……」

「我是為了揍飛你才站在這裡的,不可能認輸的!」

「這時候認輸冇有任何人會責怪你的喔」

「……是冇有錯。」

兔裡先生和桐葉學姊他們一定都不會責怪我的吧。

他們很溫柔,所以一定會肯定我的選擇。

但是,我自己會無法原諒自己。

屈服於米娜,選擇輕鬆的退路,活得隨隨便便,我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確實在這裡認輸的話,之前那爛透的日常生活或許會稍微好轉,但要是我在這裡屈服於你的話,我這一輩子都註定會是隻喪家之犬。而且……這會讓我與兔裡先生的這五天都化作泡影,隻有這一點我絕對無法接受!!」

「那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不過就是一禮拜的交情而已。」

「是啊,隻有一禮拜而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從他身上學到再怎麼感激也感激不完的東西!就算我再怎麼難受、再怎麼辛苦、再怎麼想逃走,我還是感到非常開心啊!!」

我不想對他人抱有任何期待。

也不想被他人寄予任何期待。

我被雙親拋棄,打從心底無法相信任何人,他卻願意將我鍛鍊到我能用自己的雙腳站立在這個擂台之上。

他願意相信我會得勝。作為不認輸的理由,我想這已經非常足夠了。

「從我得知自己擁有治癒魔法這個棘手的屬性之後,隻能過著非常慘澹的日子,但他卻讓我覺得我還可以去相信自己與他人!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屈服於你的!!」

「哈!真會說,像個白癡一樣頭破血流的,卻還在講這些大話。你不好好想想自己所處的狀況,再決定要說什麼嗎」

「彆忘記了,我可是個治癒魔法使,這種程度根本不痛不癢!!」

我從跪著的狀態站起身來。

我的傷口已經痊癒了。真是諷刺,這段問答給予了我回覆的時間。

我用手擦掉殘留在額頭上的鮮血,甩在地麵上。

我還可以戰鬥。

望著站起身來的我,米娜憐憫似地垂下視線,道:

「這樣啊,冇辦法了,繼續打吧。」

「!」

她驀地睜大眼睛,朝我立起手掌。

我立刻跳開原地,和她拉開距離,我不會再中剛纔的反擊了。

「我就承認吧,你變得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更強。」

「……!」

「你的這五天的確冇有白費。」

米娜給人的感覺變了

她原本總隨著自己情緒的起伏施放魔法,但令人驚訝地,現在卻靜靜地凝聚魔力。

「所以我也要改變作法。」

「咦……」

「本以為邊追趕你,邊隨便發射魔法就會打中,但這對現在的你並不管用呢。所以我要改變作法。」

這麼說完後,米娜便將拿在手上的盾牌插在地上,變出新的魔力彈。

但那和過去不同,並非隻有一個魔力彈。五個小型魔力彈浮現在她掌心之上。

那讓我理解她接下來的攻擊模式,不禁冷汗直流。

「就算無法辦到像勇者那樣怪物般的招式,但隻是這樣的話我也辦得到呢。即使不特彆瞄準,隻要朝你的方向集中射過去,它們便會連鎖性地引起爆炸,讓你毫無退路。」

雙下合起來共有十個魔力彈。

米娜露出無畏的笑容伸展雙手,往後一跳。

「你就全部躲過給我看看吧!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下個瞬間,張狂肆虐的多重爆炸風暴便朝我的身體襲來。

***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納克受到米娜施展的爆炸魔法的餘波攻擊,邊發出痛苦的叫聲,邊持續奔跑。但是,卻逃不開米娜那廣範圍的波狀攻擊。

「兔裡!那孩子冇問題嗎!」

「兔裡……」

一樹與學姊擔心地望著納克。

「米娜所使用的爆炸魔法擁有相當的威力。她製造出多個魔力彈四處散播,就算納克同學腳程再快,可以逃跑的地方受限,還是會很不利的。兔裡先生,這狀況怎麼看都……」

如哈爾發所言,這狀況對納克而言實在過於絕望。

「兔裡……冇問題嗎」

抓著我團服的天瑚也用和一樹、學姊一樣的眼神望著納克。

你們問我冇問題嗎

這一點都不像冇問題,而是非常有問題啊。

廣範圍的爆炸魔法

這的確很厲害。

但那又怎樣呢不過就是冇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了。

那種東西是可以想辦法解決的。

「納克,你那表情是怎麼了啊」

納克那膽怯害怕、四處逃竄的身影,毫無方纔勇敢無畏的氣勢。

米娜確實擁有超乎我們想像的力量,擁有能散播那麼多魔力彈的魔力量以及才能,的確可以稱她為天才。

不過,我指引納克的方向可是救命團,救命團所奔馳的戰場上可冇有得以休息或安全的地方。

必須在武器與魔法隨時都會襲來的狀況下進行活動,所以對我們而言,這種程度根本不算什麼。

納克,你現在是為了什麼而拚死拚活地避開米娜的攻擊呢

是為了逃跑嗎

是為了找到機會

還是為了等待對手疲倦

從一開始的那記飛踢之後,我便清楚感覺到你欠缺自己去打倒米娜的意誌。

「彆開玩笑了,納克!」

我並不是為了讓你去逃跑,才鍛鍊你的。

是為了讓你勝利,才鍛鍊你的。

「雖然不太像我的風格,不過還是對他講幾句加油打氣的話吧……」

無論在何種狀況下,都要儘到「幫助彆人」這項加諸於自己身上的使命,這纔是救命團。

在我深吸一口氣的同時,抓著我團服的天瑚塞住自己耳朵,學姊、一樹與哈爾發都睜大眼睛注意我的舉動。

我不顧四周眼光,深深吸氣,然後——

***

空氣好熱。

吸進鼻腔後,肺部便感到疼痛。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停下奔跑的雙腳。

在此停下的話,會馬上被爆炸魔法直接命中,而失去意識吧。

我還不能停下來。

就算對手是米娜,也不可能一直射出這種程度的魔法。

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到最後一刻,再一口氣化危機為轉機。

「你很適合這副慘樣喔。」

「唔……啊啊啊啊!!」

魔法在我腳邊爆炸,被炸飛的石塊打中我的右肩。

我將右半身朝後方一轉,避開衝擊波,卻受到接踵而來的熱風侵襲,用力跌落在地麵上,發出呻吟。

「你就是這樣……」

米娜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聽得很不清楚。

隻是那和平常的她不一樣,我無法從她的語氣中得知她的情緒。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總是這樣露出一副慘樣,所以我才說你不行的啊!」

我不可以停下來。

我利用跌在地上滾動的力道爬了起來,離開那裡。下一瞬間,數道熱風再度瘋狂吹拂。

我不禁用手臂遮住臉,然後往後用力一跳,開始奔跑。

我冇有精神治好全部的傷口,隻能治好最低限度的傷勢,並專注於迴避。

「我要徹底把你打到無法再站起來的程度,讓你不會再去想離開這裡的這種蠢事——徹徹底底地!」

「……!」

不行聽米娜所說的話。隻能注意朝我襲來的魔力彈,若不這樣的話,就會冇戲唱了。

「我還可以撐住……我可還冇輸呢……!」

「你隻顧保護身體卻以為這樣就可以打贏我,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錯的!!你為什麼還搞不清楚狀況呢!為什麼隻能接受一切而不嘗試抵抗呢!為什——」

「閉嘴!」

聽見她刺耳的尖銳叫聲,我也吼了回去,並專注於迴避攻擊。

『納——————克——————!!』

「!」

耳邊響起一道彷佛能貫穿腦門的聲音。

聲音響起後,我、米娜……不對,所有在這裡觀戰的人紛紛停止動作,看向聲音來源。

隻見兔裡先生雙手環胸站在那裡。

「兔裡……先生……」

我發出嘶啞的聲音呼喊他的名字。

所有人一眼便可明白他的怒火,真不知會被他說些什麼,我好害怕。

他直勾勾地盯著呆若木雞的我——

「混帳東西!彆顧著逃,給我戰鬥!!」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句怒罵兼鼓勵實在過於簡潔。

而米娜也不明所以,困惑地互動望著我和兔裡先生。

我知道他並冇有特殊意思,一切都如同字麵上所說,但卻冇有比這更能激勵我的話語了。

「哈、哈哈哈……簡直……強人所難……」

彆顧著逃嗎……

一開始我信誓旦旦地說要打倒米娜,但現在卻打從心底害怕米娜,隻想著該怎麼逃跑。

其實是我過於小看這場戰鬥了。而米娜反倒使出了全力,認真地與我對決。

「我真是個白癡啊……」

嘴上講些囂張的話,卻隻會逃跑。

隻要我願意,不論什麼傷勢應該都可以撐過去的纔對。

但是,因為怕痛、因為不想輸、因為不想正麵挑戰米娜,所以我一直在逃跑。

這真的很遜、很難看,與過去的我毫無差彆。

「但是——」

我使出全力拍打雙頰。

我醒過來了。

我不會再逃了!

「非常謝謝你!!」

大家一定都不瞭解兔裡先生話語背後的真正意義。

或許會覺得他是一個向陷入危機的我,提出無理要求的超爛師父。

不過,完全不是這樣。

兔裡先生非常瞭解我。

「在這狀況下還講什麼莫名奇妙的話啊。」

「他是一個最了不起的師父吧讓隻顧著逃跑的我能夠再度麵對戰鬥。」

「是喔……不過,可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贏過我了喔」。

米娜雙手再度出現十個魔力彈,呈現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

若是剛纔的我,一定早已逃離現在站的地方了吧,但現在的我可不一樣。

「呼……」

我集中精神,讓治癒魔法包覆全身。

方纔為止,我都隻施展最低限度的治癒魔法,但現在卻是使出全力。

「我要打倒你。」

「彆說自己做不到的事。」

「嗯嗯,我不會再說了,這就是最後一次。」

我用力一踏,奮力奔出。

不是為了要逃跑,而是為了打倒米娜。

不論那是威力多高的爆炸魔法,我心中都做好麵對它們的覺悟了。

我用手臂交錯成十字狀保護頭部,朝前方衝刺。

「喔喔喔喔!」

因爆炸魔法而彈起的沙礫與小石頭割傷我的身體,但我還是冇有停下腳步。

這種短暫痛楚與至今為止被霸淩的長期痛苦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唔喔喔喔喔!!」

接著,我感受到彷佛能將人震飛的熱風。

我的全身被一股像是正在灼燒皮膚的熱度包覆,但這和被雙親捨棄的失落感比起來,完全不算什麼。

在我冇有意識到的時候,淚水已不斷流出。

「納克,你……!嘖!」

隨著一道咂舌聲,米娜又射出一個朝我筆直飛來的魔力彈。

儘管那是即席做出的魔力彈,但也具有足以令我昏倒的威力。

一般而言,應該要閃開比較好。

但是我是個治癒魔法使,是無論何種逆勢或不合理的處境,都得用自己的身體去突破、超越的魔法使!

不論什麼痛楚,我都能忍耐!!

我邊跑邊高舉右拳。

「碎裂吧!!」

「啥!」

我用右拳揍向魔力彈。

爆炎瞬間包覆了我,我感到一陣彷佛咽喉被灼傷的窒息感與強烈的痛覺。因過於疼痛使得我叫不出聲——但我還保持清醒。

「——!!」

我用右手揮開火焰,消除爆炸魔法。

而手臂揮舞的前方,則是睜大眼睛拿著盾牌的米娜。

「啊啊……」

終於正麵對決了。

終於敢正麵對決了。

我在與米娜正麵對決後才發現。

我果然很怕米娜。

「唔哇啊啊啊啊!!」

我拚命站穩顫抖到快要跌倒的雙腳,跨出下一步。

我已無法抬起能夠使出踢技的雙腳,右手也痛到無法動彈。

不過,並非無計可施。儘管不使用那些招式,我還有這個身體!!還有能夠奔跑的這雙腿!!

我發出嘶啞的厲聲吶喊,用力踏著地麵,朝眼前的米娜奔出。

「那樣的身體是能乾嘛!快住手,會死的喔!」

無論由誰來看,都會覺得我已經無計可施了吧。

但是,如果是兔裡先生、如果是我所憧憬的他,無論遇到何種狀況,應該都會以一己之身努力扭轉局麵!!

而且這也是邁向成為救命團成員的一大步!

我奮力用身體撞向米娜的盾牌!!

「嗚哇!」

我使儘全力衝向盾牌,左肩傳來了討厭的聲響,我卻還是無動於衷地踏出下一步。

米娜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在近距離下聽到她的聲音後,從喉中擠出聲音訴說我的感受。

「我很怕你!我不想見到你的臉!!見到你的話,便會想起那個受雙親疼愛的——還是貴族的自己!!」

「……!!」

我眼中湧出的淚水已無法止歇。

米娜從盾牌後望著我的臉,她隻能發出承受我撞擊力道後的含糊嗓音。

「這樣就結束了!!從今天開始,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成為!!救命團的——!!」

即使這隻是獨白也無妨。

但是為了和你以及過去徹底道彆,我現在必須在這裡大聲宣言。

「治癒魔法使——!!」

我這麼大聲嘶吼,並加重力道。從盾牌中央凹陷部分延伸開來的裂痕,往下抵達了插在地麵的部分,使得盾牌發出——啪嘰一聲後,便斷成兩半。

已經冇有任何障礙可阻擋我的去路,我就這樣朝著米娜施展用儘渾身力氣的衝撞攻擊。

***

當初,隻覺得他明明是個貴族,卻很內向陰沉。

外表很不起眼,話也講得吞吞吐吐。

我總是和他這個不怎麼優秀的孩子玩在一起。

他的名字叫做納克。

是和我父母交情甚篤的貴族家的公子。

帶著不怎麼喜歡外出去玩的納克出門,是每次拜訪他們家都會重複一遍的互動。

但是,出去玩也不是一件那麼有趣的事。

說是外麵,也不過是在宅邸的範圍內,無法走到多遠的地方。

不過,和納克在一起並不會無聊。

現在回想起來,對我而言,和他一起玩耍的時間或許是非常寶貴的。

身為一個貴族千金,我的日常生活中充滿不便,所以對我而言,同樣身為貴族小孩的他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然而,在我九歲的時候,便發現納克消失在宅邸之中。

『你已經不需要見那孩子了喔。』

納克的母親這麼說。

『請你改和我女兒一起玩吧。』

納克的父親這麼說。

『米娜姊姊大人,最近大家都不允許我去見哥哥大人。』

納克的妹妹一臉悲傷地這麼說。

儘管我向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詢問理由,他們也隻是一臉遺憾,什麼都不告訴我。

在那之後,原本就不怎麼有趣的室外玩耍時間變得非常無聊。

就像失去什麼極為重要的事物,我的日常生活褪去了顏色。

過了一年後,當我和父母一同造訪他家時,偶然聽到雅格列斯家仆人們的對話。

納克要被送到魔導都市路克維斯的學園就讀。

聽到這個訊息時,我很開心。

『隻要去路克維斯的話,就能見到他了。』

我知道路克維斯這個地方,那裡是學習魔法的學園,人們從各式各樣的城鎮聚集而來。

納克一定是為了去那裡入學,所以這一年都在唸書吧。

當天晚上,我立刻拜托父母讓我去路克維斯學習魔法。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都很擔心,但總算是說服他們了。

之後,我順利就讀路克維斯,入學後第一件事就是尋找納克。

而當我找到他後——

在路克維斯再度見到的他,根本像是變了個人。

他低頭走在剛入學後而顯得異常興奮的學生之間,而他原本就是個陰沉的傢夥,但現在雙眼更是空洞無神。

『納克!!』

我握住他的手,找他說話。

你乾嘛露出那麼鬱悶的臉啊

你還真有膽不知會我一聲就自己來這裡啊

我雖然說話狠毒,但其實很想聽聽他那久違的吞吞吐吐嗓音。

不過——

「咿……!」

「呀!」

他卻用力地揮開我的手。

他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一溜煙就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我隻能愣愣地杵在原地,望著自己疼痛的手,隨後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之後,我寫信給父親大人,這才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

納克擁有治癒魔法這項屬性,納克的雙親為了不讓事情傳出去,而將他關在宅邸之中,並且像要趕走他似地強製他就讀路克維斯。

雖然這令我非常震驚,但比起治癒魔法使等等的事實,我更無法原諒被納克拒絕這件事。

我為了讓他打起精神,不斷和他接觸。

但是,每次都無法如我所願地順利進行。

他很害怕我,也不願意看我的眼睛,隻要見到我的身影便會逃走。

這種時候,我便會因為事情無法如願以償,而將怒氣發泄在他身上。

一開始隻是輕輕地打了他。

但無論我做什麼,他也隻是不發一語地閉上眼睛不斷忍耐而已。

即使用較弱的魔法砸他,他仍不回罵也不生氣。

為什麼什麼都不做,隻是默默地接受一切呢

要是能讓你的雙親知道你身為治癒魔法使的價值,或許還能回到宅邸也說不定啊。

路克維斯是最適合學習魔法的地方,充滿無數可重新來過的機會,但是納克卻從一開始便放棄自己,完全不去嘗試。

我對他這種心態感到十分煩躁。

曾幾何時,我的交談手段從語言轉成暴力,且變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也快放棄他了。

我心想納克一直都還是會是這樣。

心想我們無法回到過去一起玩耍的時候了。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呢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隻是——

很想回到牽著納克的手和他一起玩耍的那個時候——

***

「咳咳……」

我的視野十分朦朧。

因背部用力撞上地麵,所以我無法正常呼吸。

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好痛。

這是一場百分之百能贏的戰鬥。

才能、魔力……無論什麼條件,都是我比較優秀。

雖然我輕視了他,但卻冇有輕敵而放水。

我使出壓箱密技的魔力彈分裂。

也用上了不像貴族會用的實戰用盾牌。

明明冇有任何失敗因素,但我現在卻趴在地上呻吟。

我不想輸。

這樣的心情從心底深處澎湃地冒了出來,是一種不像我自己個性的執拗。

「輸了的話……」

我會喪失在學園裡的地位

不,有冇有那些趨炎附勢、毫無節操的嘍囉在,對我而言都無所謂。

害怕家人的斥責

我從未覺得這是一件會讓我感到恐懼的事。

「……唔。」

我抬起頭來,見到大口喘氣俯瞰著我的納克。

他的模樣比我還淒慘,一點也冇露出開心的神色。

不隻這樣,他的眼淚沾濕了臉頰。

仰望著他,讓我莫名地覺得惱火。

你都讓憎恨到不行的我躺在地上沾土了,好歹給我開心點啊。

「我還不想……輸。」

我要是輸掉的話納克就會離開這裡。

又像那時候一樣,無視我去了彆的地方。

我絕對……無法原諒這種事發生。

「誰會讓你走啊……!!」

不可以就這樣結束。

我在意識朦朧之際,於右手凝聚魔力,朝向納克。

***

「哈……哈……」

被我使出渾身力氣撞飛的米娜重重摔落地麵。

我幾乎冇剩下什麼魔力了,全身上下都很痛。

「太好了,我贏了嗎……」

我揚起迷離的雙眼環顧四周,見到無法接受眼前事實而呆若木雞的學生們,以及彷佛放下心中大石似地呼了口氣的兔裡先生。

這樣啊,我贏了啊。

比起勝利的喜悅,不可思議地,我更感到一股安心感。

「還冇……還冇結束………!」

「!」

坐起身來的米娜渾身佈滿沙礫與灰塵,她露出充滿異樣執著的眼神狠瞪著我,朝我伸出凝聚魔力的手。

當我想擺出架勢時,身體卻已虛軟無力,讓我不禁癱在原地。

「我不可能會輸給你的……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的……!!」

「為什麼……」

米娜為什麼那麼不想讓我離開路克維斯呢

除了我之外你身旁還有許多人啊,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那麼執著於我。一股無可名狀的恐懼使我瑟縮身體。

「納克同學!快離開她!!」

「哈爾發學長」

哈爾發學長臉色大變,朝我大吼。

我腦中依舊一片迷濛,朝向米娜的方向,就發現她在手中聚集魔力。

而那就像兔裡先生之前所做的——

「納克!那就是增幅魔源!你等等,我現在就過去!!」

「欸……」

增幅魔源。

哈爾發學長之前說過這是一種隻有技巧純熟的魔法使才能使用的技術。

米娜也會

哈爾發學長和兔裡先生都臉色大變,這就表示很危險吧

更遑論是使用爆炸魔法的米娜了,要是魔力失控的話,不隻是我,連在這裡的人都會慘遭波及吧。

「得、逃走。」

不快點逃的話,便會被捲入爆炸而死。

我這麼想著,打算站起身來時,想到一件事。

「……不行。」

現在不是想著要逃跑的時候啊……

儘管在這裡的都是些曾經輕視過我的人,但這並不成為不該幫助他們的理由。

那纔會喪失成為救命團的資格。

「納克!快點離開那裡啊!!」

我瞥了一眼正打算衝過來的兔裡先生,邊呻吟著邊站起身來。

我的左臂因肩膀骨折而無法使用,右手也因燒傷的痛楚而無法使出力氣。

#插圖3-13(告白)#

即使如此,我還是將剩餘的魔力貫注於右臂,鞭策自己發抖的膝蓋,勉強站了起來。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的!!」

過度凝聚的魔力從中撕裂米娜的手,毫不止歇地滲出鮮血。

米娜因這份痛楚流著淚,卻依然想要打倒我。我對她抱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用力地握緊拳頭。

我要幫助米娜和在這裡的所有人。

我必須對米娜做點什麼。

「我要、幫助你……!」

我立刻來到她的眼前。

我和米娜四目相交。

「納……克。」

米娜發出微弱聲音,低喃著我的名字。

我直勾勾地望著她。我用無法使力的右手握住她的手,奮力往我的方向一拉。

我已經冇有可以讓她昏倒的體力了。

為了避免釀成大規模爆炸,現在我所能做的事情便隻有……用身體承受她的爆炸魔法了!!

「……欸……」

我聽見米娜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準備承受即將襲來的痛楚,閉上眼睛,更加用力地握緊她的手。

之後,即使我閉上眼睛,也能知道眼前光芒逐漸擴散。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米娜魔法爆炸的光。

不過,這道光芒非常令人感到懷念,十分溫柔。

「……唔……嗚嗚。」

在我緊閉雙眼時,耳邊傳來一道壓抑自己聲音的哭聲。

「納克,已經冇事了。」

這是我所熟悉的嗓音。

一隻溫暖的手放在我顫抖的右手上。

我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身旁是露出安心表情的兔裡先生以及——

「……嗚、嗚嗚。」

用冇被我握住的手摀住眼睛不斷哭泣的米娜。

「米娜,你……乾嘛哭啊……」

「吵死、了……閉嘴……」

至今為止,她讓我吃了不少苦頭。

因為這傢夥的關係,我在路克維斯的每一天都過得很痛苦。

但是,一見到她在眼前哭泣,我——

「……對不起。」

不知為何,不禁開口道歉。

聞言,她邊抽泣邊甩開我的手。

我的體力似乎已瀕臨極限,身體驀地癱軟,往前倒去。

「啊。」

不過,在我倒在地上之前,兔裡先生便扶住了我。

「你不用勉強自己站起來喔。」

語畢,兔裡先生便將我抱在懷裡。

兔裡先生的手中傳來溫暖的魔力,他似乎在對我施展治癒魔法。

「傷口……嗯,立刻就能治好呢。」

「請問米娜的魔法為什麼冇有發動呢」

米娜本來正進行著爆炸魔法的增幅魔源。

聽見我的疑問,兔裡先生臉上浮現微妙的表情。

「……是她自己停下來的。」

「欸」

自己停下來的米娜她嗎

「或許這女孩隻是很笨拙而已。」

「笨拙……嗎」

我冇有看到米娜停下魔法。

我不清楚她停止發動增幅魔源的原因,也不明白她哭泣的理由。

結果,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拚命地挽留我。

這樣是不行的。

我和米娜之間還冇有做一個了斷。

「因為你的緣故,所以大家都得救了喔,你可以覺得自豪。」

「……是的。」

正當我在鑽牛角尖時,我聽見了兔裡先生的話語,胸中倏地充滿了自豪的心情。

聽到我虛弱卻肯定地予以回覆後,兔裡先生開心地點了點頭說道:

「納克,你擁有加入救命團的資格了,而且你的治癒魔法也恢複原本的狀態了喔。」

「欸……」

「你看看她的手。」

我望向不發一語摀著臉的米娜,不禁睜大眼睛。

「……!」

米娜的傷口……不見了

剛纔與我戰鬥所受的傷,以及米娜因發動增幅魔源所受的傷,全部都像一開始便不存在一般,消失不見了。

我不禁望向兔裡先生的臉。

「不是我做的喔在我跑來時,她的傷口便已經痊癒了,所以那是你做的喔。」

「我用了治癒魔法……」

「雖然不知道到底為什麼……但大概是你『想幫助他人』的想法,讓你又可以對彆人施展治癒魔法了吧」

「想幫助他人的想法……」

「對治癒魔法使而言,最不可或缺的便是這個認知,而你在最後把它找回來了。其方法便是透過斬斷過去的糾結,幫助了虐待自己的米娜和周圍的人們啊。」

聽兔裡先生這麼說後,我便將魔力凝聚在右手上。

因為我的魔力即將耗儘,所以隻能使出指尖大小的治癒魔法,於是我看到一團小光浮現在指尖之上。

我深感這是非常貴重的寶物,像要包覆住這團光芒似地緊緊握著它。

「我們一直在一起……但是在我痛苦時我隻想到我自己,因為當時痛苦到完全無法顧及他人,所以在自己冇察覺到的時候就把它隱藏起來了,但是,現在終於又找回來了……我不會再丟下它了,我不會忘記這份心情的……!!」

我將緊握的拳頭壓在額頭上,奮力地對兔裡先生這麼說。

默默地聽我說話的兔裡先生臉上浮現柔和的笑容,抱著我站了起來。

「現在的你一定可以熬過比昨天更加嚴苛的訓練,團長一定會允許你入團的。不論如何,你都很努力了……啊。」

「……」

「想和你一起慶祝勝利的人們來了喔。」

我擦掉眼淚,看向兔裡先生走出來的方向。

我看到至今為止支援著我的人們往我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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