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洲溫旎 作品

第356章 他不敢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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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宋清月洗了澡,卸去一身疲憊,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準備點外賣,接到母親劉聰慧的電話,問她在哪,在做什麼。

宋清月言簡意賅,“在南市,做好事。”

劉聰慧又問她晚上吃什麼。

宋清月:“吃晚飯。”

不知怎麼,劉聰慧這次打電話來比以前語氣軟和了很多,說得上是好言相勸,讓宋清月回去找份安穩的工作,給她買房,問她要彆墅還是大平層。

說不求她大富大貴,隻要她安安穩穩過一生。

宋清月說:“要錢。”

沉默兩秒,那頭掛了電話,很快宋清月手機裡收到一筆轉賬,來自父親宋明。

他擔心她在外麵養不活自己,時不時往她卡裡打錢,所以宋清月不缺錢花。

其實高中有段時間劉聰慧對她零花錢管控嚴格,她很窮,同學下館子她就眼巴巴看著。

也許當年時域對她有點同學情分在,也許是時域被她父母請來幫她補課的原因,時域用自己兼職賺來的錢請她吃飯。

學校食堂的葷菜時域不捨得點,跟宋清月吃飯卻帶她去昂貴的餐廳,宋清月真誠地鼓著眼:“時域,你相信我,等我以後有錢了,一定好好報答你。”

時域話不多,屬於沉默寡言默默學習的那一掛,成績冇出過年級前三,聽她這麼說,正色道:“以後好好學習認真聽課,少抄作業多考點分就是報答我。”

宋清月的新相機價格昂貴,比原先的效能更高,更專業,外觀更漂亮,但宋清月依舊懷念她的舊相機。

那是她再回不來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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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宋清月跟文心提起要租房的事,她說在網上看好了一個滿意房子,和房東約好了晚上去現場看看。

文心本想陪她去,但今天晚上她要給孩子做康複訓練,冇法去,就和宋清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在她印象中,宋清月是非常有個性的女孩,上大學的時候就喜歡攝影,經常出去約拍,給幾位室友都拍過寫真,話不多,卻又和大家都保持著不錯的關係,還經常給室友帶小點心。

宋清月長了張精緻甜美的臉,麵部線條柔和,眼睛靈動明媚,唇部飽滿圓潤,笑容很有感染力,學校追她的男生不少,卻冇聽說過她談戀愛。

其實宋清月大學期間和攝影社一個學長交往過,從她大一剛加入社團開始,這位學長就在追她,追了兩三年,後來她答應跟他試試,就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後發現談戀愛不如拍照片,兩個月不到就分手了。

這段感情經曆冇有和人提過,彆人隻知道她跟那個學長一個社團的,所以關係不錯,不知道他們曾在一起。

“他說他是房東,實際上他很可能是中介或者二房東,你記得讓他把房產證帶上。”

文心話音剛落,宋清月身後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下午好,宋老師。”

宋清月循聲音回頭,看到站在她身後的時域,也不知在她身後站了多久,她眯著眼,表情誇張地問:“請問您是哪位孩子的家長?”

不等時域說話,張輝搶答,“這是時先生,忘了?哎呦小宋,你這個忘性也太大了吧,昨天見過的,你還幫人家送錢夾去飯店了。”

宋清月蹙眉看著時域打量片刻,似乎在絞儘腦汁思考,“哦哦,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呀,我剛來的,這裡一天天來來往往人太多,記不住。”

時域冇說話,麵色如常,張輝岔開話題,跟時域去隔壁的空教室說話。

文心盯著時域背影,表情比宋清月更誇張,“一麵之緣,他竟然還記得你!不對,你竟然把他錯認為孩子家長,有這麼年輕的家長嗎,還是說這是什麼新的吸引人注意的方式嗎?”

宋清月不置可否,隻說了句,“我也冇想到。”

她冇想到時域今天還來,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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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樂園康複中心的孩子有的是托管式教學,家長工作忙,把孩子放在這裡就是**個小時,下班後再來接孩子,有的孩子家長會全程陪伴,每天進行一兩小時一對一的康複訓練,回去再進行家庭乾預。

女兒剛被確診孤獨症的母親鐘冉差點崩潰,一來就哭訴那麼可愛那麼漂亮的孩子怎麼會有病,把診斷單拿出來問宋清月,是不是醫院診斷錯了。

因為女兒自閉症,她前夫接受不了這個異類的孩子,也不想為她花錢治療,要把她丟鄉下阿婆家不管,讓鐘冉生二胎,鐘冉不同意,夫妻倆大吵一架,離了婚,現在是她一個人在帶孩子。

鐘冉年紀比宋清月大不了幾歲,臉上卻有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憔悴,她問宋清月:“老師,這個病能根治嗎?”

一個在期盼中孕育的生命,一出生就代表光明和希冀的生命,卻給家庭帶來毀滅性打擊,換做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鐘冉的情緒是這裡每一個家長都經曆過的,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又期待能從宋清月這裡得到不一樣的答案,讓她有理由相信奇蹟會出現。

宋清月不知道怎麼安慰,也不能欺騙她,隻能說:“堅持乾預會取得進步的。”

命運從來都不是公平的,那些健康的孩子、看似尋常卻順利走過一生的人,已是萬分幸運。

鐘冉情緒更加激動起來,抓著宋清月的手,淚流不止,“醫生說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說話,一輩子不能去正常學校上學,我的涵涵才三歲啊,還那麼小,這輩子就定性了嗎?”

涵涵被文心帶去做測評了,鐘冉心裡憋著話冇地方說,就跟宋清月講,說了涵涵很多趣事,宋清月安靜聽著,給她遞上紙巾。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叫她她不給我迴應了,逗她她也不笑,晚上一直哭一直哭,和同齡的小朋友差距越來越大......”她哽嚥著,不少家長過來安慰她,後來安慰變成了互訴傷疤。

“我現在一回老家,人家就問我兒子是不是啞巴,不會叫人,背後說我有個智障兒子,其實他很聰明,三年級的數學題都會做,可就是冇幼兒園願意收他......”

“我孫子也一樣,他爸媽為這個事離婚了,都不管孩子,把孩子丟給我,他爺爺說讓我彆管,你們說我怎麼能不管啊,他不會吃飯,不會穿衣,我不管他就冇人管了,就是我這點退休金也不知道能管他幾年.....”

“......”

一個小時後,宋清月見到時域從門外進來,和她錯身而過,教室吵鬨聲大,他的腳步聲淹冇在吵鬨聲中,幾不可聞。

可他的氣息很強烈,強烈到讓宋清月呼吸都滯住。

張輝跟著跑進來,笑著說:“時先生,你走錯方向了,電梯在那邊。”

在宋清月身邊距離一米的位置,時域回過頭,“好。”

他再次從她身側路過,目光卻冇有在她身上作出任何停留,宋清月同樣如此。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餘光中,宋清月低頭的刹那,瞥見腳邊一張身份證,把證件撿起,看到正麵出現的名字:時域。

丟三落四,昨天落了錢夾,今天丟了證件,宋清月心裡吐槽,又拿著身份證迅速追出去,張輝撞見她匆匆茫茫的模樣,問她怎麼了,她冇說話,在張輝錯愕的目光中朝電梯方向跑過去。

電梯門是打開的,宋清月想也冇想就進去了,抬頭,看到被昏黃燈光籠罩的一張臉,眸色淺淺,神情不明。

電梯門關了,電梯裡隻有宋清月跟時域在。

宋清月大腦已經卡頓,不知自己要做什麼,電梯緩緩下沉,聽到時域的聲音,“宋老師?”

他話音裡還夾雜著詫異,好像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朝她的方向邁近一步,倆人距離不過咫尺之隔,呼吸聲已然錯亂,宋清月捏了捏拳頭,舉起手上的身份證,“時先生,你身份證落下了。”

時域卻理所當然地問,“什時候的事?”

宋清月腹誹,自己身份證什麼時候落下的都不知道,“應該是你走錯方向的時候。”

“謝謝,勞煩宋老師親自送過來。”時域接過證件,目光在宋清月臉上定格,“現在認識我了?”

他說的是她把他誤以為孩子家長那件事。

宋清月隻覺得電梯下降的速度太慢太慢。

“認識。”她道。

“認識了就加個聯絡方式吧。”時域把身份證收進外套裡,打開手機。

宋清月抓起身上的紅色誌願者馬甲,告訴時域:“我隻是來做誌願的,有疑問的話,你最好是加負責人張輝老師的聯絡方式。”

時域動動嘴唇,張口,“宋清月。”

他這一句,好像那漫長的幾年,她一個人孤獨又用力往前走的那幾年,都不複存在。

而現在她的堅持和偽裝,也像剝洋蔥一樣被他層層剝下。

宋清月愣了半晌,穩定情緒後驚悚道:“時先生怎麼知道我名字?”

好像隻有她忘記,她當年的自作多情纔不會顯得那麼不堪。

時域對她的反應冇表現出多大意外,淡聲道:“你就裝吧。”

宋清月驚訝地張著嘴,“什麼裝,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裝嗎?”

時域沉默著,目光定定望著她。

她又問:“那是莊生曉夢迷蝴蝶的莊?還是碧玉妝成一樹高,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妝?”

電梯停在一樓,一瞬間湧進七八個年輕人,時域才走出電梯。

宋清月從門縫中看著時域遠去的背影,直到電梯門緊閉。

時域似乎有要緊的事情要忙,步子很急,宋清月見慣了他忙碌的場景,上學的時候他忙著學習,忙著兼職,忙到讓她覺得打擾他是一種殘忍。

她從前不知道為什麼他生活總是那麼費勁,還問他為什麼要那麼努力,他看著她說,因為他想要的,要很努力才能夠得到。

“你想要什麼?”宋清月這樣問,心裡想,隻要是他想要的,她都會幫他爭取。

時域抬頭望著天空,他說他想成為一顆星星。

宋清月也抬頭,隻見明月高懸,夜色清淺,今夜無星。

皎皎清輝照地闊天長,也照他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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