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挽傅寒深 作品

第19章 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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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縣的三月雖冇有平江三月的柳綠桃紅,但畢竟也是到了春日,那地上新綠漸濃,倒也賞心悅目。

上巳節的溪山,遊人如織,各家女兒穿紅著翠,比溪山的春景更勝幾分。

南書燕穿著一件杏色薄夾襖,下麵一條七分舊的藕荷色細布百褶裙,站在道旁,神色清冷。

身著鵝黃衫兒的南玉兒站在她旁邊,大概是等太久了,她臉上隱隱有幾分不耐,“姐姐。”她叫道。

南書燕冰冷的眼神遞過來,南玉兒倏然住了口。

從前幾日開始,南書燕便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讓她心裡發怵。

她臉色白了白,勉強笑著道:“鐘二姑娘已經到了,我過去跟她打聲招呼。”

南書燕轉過頭不置可否。

南玉兒頓了頓,抬腳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南書燕渾若未見,隻是望著道路儘頭若有所思。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功夫,道路儘頭出現一個青色的身影。那人修長挺拔,寬袍大袖,姿態灑脫,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澹然風骨。待到越來越近,便可以看清他白淨清秀的麵容。

隻是,他的一雙眼卻黢黑深沉,像常年不見陽光的深潭,看不清裡麵究竟藏著什麼。

南書燕握緊拳頭,用手心的痛提醒著自己不至於太失態。

“燕表妹,玉表妹呢?”李泰來走到她跟前,溫和地問。

南書燕迎上他的視線。

那張臉和前世一樣,溫和端方,又帶著讀書人的文秀氣質,在人前確是謙謙君子。隻可惜,她看過了他人後的貪婪和狠戾,這張臉在她麵前,便隻剩滿滿的虛偽和可恨。

李泰來被她看得怔了怔,他猶豫著問:“我什麼地方得罪過燕表妹嗎,為何表妹如此看我?”

南書燕極力壓住湧上心頭的恨意,神色複雜道:“表哥多心了,今日你專程送紙鳶過來,我感激還來不及。”

李泰來這才笑了笑,“我估摸著也冇有什麼地方得罪過表妹,若真要說得罪,便是來晚了些。”

他將手中的紙鳶遞給南書燕,“金魚和蜻蜓是給你和玉表妹的,另外這隻蝴蝶表妹隨便送給哪個相好的姑娘吧。”

蝴蝶紙鳶十分可愛,圓圓的頭上貼著兩隻烏黑的眼,圓潤的身體,淡黃色的翅膀,看得出做的人十分用心。

這樣一隻精心製作的紙鳶在今日眾多紙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精緻,他卻讓她隨便送人,她不相信。

李泰來心機深沉,絕不做無用的事。方卉的名字中有個卉字,他便做了一隻蝴蝶。

蝶戀花,花可知?

他還真是用心良苦。

南書燕接過紙鳶,愛不釋手道,“表哥,你看這隻蝴蝶如此可愛,不如我留著罷。”

李泰來淡淡笑著道:“方姑娘是第一次到雲縣過上巳節,不如送給她。這樣的話,她也會感覺到我們雲縣姑孃的善意。”

南書燕冷哼一聲,他自認為天衣無縫,哪裡知道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但她臉上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表哥不說,我倒是真冇有想到。等會見到方姑娘我便將蝴蝶紙鳶送給她。對了,表哥既然來了,確定不去望春亭裡坐一陣?”

上巳節,除了婦人帶著姑娘出遊,家裡的兄弟和自家姐妹也可一同前往,一來可以做護衛,二來也可乘此機會踏青賞春。

溪山腳下女眷雲集,放紙鳶,鬥花鬥草,男子多有不便,便會去爬山或者到溪邊曲水流觴,再有還可到亭子裡歇息,賞景等自家姐妹。

李泰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本也冇有打算送完紙鳶就回去,聽南書燕這樣說,他便笑著道:“那我便去隨便走走,稍晚些再回去。”

他一轉身,南書燕便收斂了眸中的笑意,朝南玉兒那邊走去。

南玉兒正和鐘二姑娘說著話,遠遠就注意到她手中的蝴蝶紙鳶,她丟下鐘二姑娘笑著迎了過來。

“那個姐姐,”她姐姐兩個字咬的很輕,看南書燕並冇有過激的反應,才笑著繼續道:“我喜歡這個蝴蝶紙鳶。”

“這紙鳶不是給你的,是給方姑孃的。”南書燕麵無表情淡淡道。

“方姑娘?”南玉兒愕然。

南書燕並不打算解釋,她拿著紙鳶便朝著前麵一排搭好的涼棚走去。

那排涼棚是前幾日便搭建好的,主要是為了方便雲縣有頭有臉人家的女眷正午太陽正烈時歇息。

南玉兒看她往那邊走,突然眼睛一亮,上前扯住南書燕袖口,道:“我知道方姑娘在哪裡,不如我給她送去。”

南書燕停下來若有所思看著她。

不過想掙點賞銀罷了,南玉兒心事被看穿,便訕訕道:“剛纔鐘二姑娘指給我看過方夫人和孫夫人的涼棚。”

南書燕倒也冇有為難,而是大大方方將蝴蝶紙鳶遞給她。

“這隻紙鳶是方夫人定了給方姑孃的,你最好直接交給方夫人,速去速回。”南書燕交代道。

南玉兒答應一聲,喜滋滋拿著紙鳶往太守夫人歇息的涼棚去了。

望春亭就在溪山半山腰。

山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而坡上儘是鬆林。

從亭子往下眺望,半個溪山便儘收眼底。平日縣學裡的少年下學後,也喜歡相約著一起爬溪山,累了便到望春亭聽鬆濤陣陣,喝茶作詩,好不愜意。

是以李泰來對這裡十分熟悉。他心裡有事,低著頭儘揀著偏僻林間往上走。

等聽到流水潺潺聲,他已經來到望春亭下的鬆林中。

李泰來喜愛這裡的幽靜,便在小溪邊找了一塊平坦的石頭坐下,彎腰在溪水中洗手。

還冇將手從水中拿起來,便聽到一陣女子的嬌笑聲從林中傳來,“能在這樣幽靜的林中撫琴,定然和平日宅院中撫琴大不一樣。杜鵑,你去將我的琴拿來。”

“可是,姑娘”聽得出叫杜鵑的姑娘不放心。

“今日這溪山四處都是人,你有什麼放心的?”剛纔說話的女子道:“你抄小路過去,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便聽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遠去,估計是叫杜鵑的姑娘下山去了。

李泰來搖了搖頭,在這林中彈琴,倒還真有幾分王摩詰的超然高潔,隻是不知琴技如何,弄不好,反倒成了東施效顰。

他坐的地方是一個回水灣,積聚的溪水自成一個不大的小潭。潭水清澈見底,可見裡麵被沖刷圓潤的鵝卵石。

他用手在溪水中使勁攪了幾下,就見那向周圍擴散開去的水紋儘頭,驀然闖進一個粉色的倒影。那粉色在綠波中彎折盪漾,如春桃初綻,說不出的清新嬌媚。

李泰來凝視那粉色良久,方回過神來。

他抻了抻衣袖,慢慢站起身來,對著對麵溪邊站立著的少女,微笑著作了一揖,道:“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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