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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月辰 作品

為官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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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過,葉霽寧開始還惦記了幾日,隨即便將那日的事定性為世家子弟的隨機發瘋,將其拋之腦後。

又肆意玩樂了些時日,葉霽寧入職棲錄司的日子也到了。

當初揭榜時,大家蜂擁而上,葉霽寧卻是慢悠悠地從最後一名看起。

光榮地榜上倒三,不出她所料地擦邊而過。

無論如何,榜上有名,葉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說:“不愧是你。”

...也不知是在誇她還是損她。

靖國科舉,榜上前二十纔可麵聖,其餘人則由吏選司分發錄取文牒。

當初薑宴年僅十四便狀元及第,風光無二,池言則是十六歲中探花,光耀門楣。

作為她們從小一起唸書,一起捉蛐蛐,甚至偶爾會一起翹課的同袍,葉霽寧就多少顯得普通了。

她最終任職棲錄司學正,棲錄司掌管京城各處的圖籍、檔案,平日裡她就負責抄錄、整理書籍,也算是個閒適小官。

這是她一早便尋到的好去處,不必離家太遠又不用擔責過多,既可領俸祿又能博學一下,也算是兩全其美的差事。

入職前夕,葉霽寧與好友相約在家中月下小酌。

是夜,兩位女君慢悠悠地來了。

一位清雅絕塵,另一位美貌過人卻不苟言笑,正是薑宴和池言。

葉霽寧手肘抵著石案看向她們兩個,已是微醺,眼睛卻亮晶晶的,笑得暢快:“薑薑和阿言總讓我久等。”

池言道:“抱歉,公事繁忙。”

薑宴倒是笑話她:“畢竟不是誰都同葉姑娘這般閒適。”

葉霽寧大大咧咧的,幫她們把酒倒滿:“這是什麼話?我盛情相邀,你們也應當欣然而至纔是,怎麼還擠兌上我了,這樣可不好哦。”

兩人落座,薑宴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池言卻冇動,隻道:“我一會兒得回去檢查一下京城的佈防,不宜飲酒。”

薑宴最喜歡拆她的台,說:“小酌兩杯無傷大雅,你平日不喜飲酒也便罷了,今日是為了慶賀我們葉學正開啟官途,步入人生新階段,你不喝就欠妥了。”

池言聽見她勸,平靜的麵色浮現出一絲無奈,說:“僅此一杯,祝阿寧。”

池言舉杯相賀,葉霽寧笑得開懷:“瞧瞧這人,即使是喝酒,也是這般端莊持重,不愧是池校尉。”

池言倒是一本正經地接過了她的話頭,頗為認真地說:“你平時不正經也就罷了,日後進了司裡,一定要辦事慎重些,當了官便是為百姓辦事,還是這般肆意妄為可怎麼好。”

葉霽寧便往薑宴身邊湊,佯裝哭訴道:“阿宴你看,池美人總念我,我天天聽完我娘念我又要聽池言念,薑薑救我。”

薑宴便隨意勸上兩句;“是呀阿言,今天是個好日子,她不是冇有分寸的人,既然選上了,定然是有能力勝任的。”

池言笑著擺擺頭:“你總護著她。”

空氣安靜下來,三人麵麵相覷,忽地都笑起來。

葉霽寧感受著夏日帶著點熱氣的晚風,望著天上高懸的月亮,心中無比安寧。

有家人,有好友,有美酒,這樣的日子再好不過了。

以後的日子,會比此時此刻更好嗎?

去棲錄司報到的那天,萬裡無雲,葉霽寧穿著葉蕭給她準備的新衣裳哼著小曲,興致很好地走到了門口。

抬頭看去,棲錄司雄偉高大,葉霽寧心中都肅穆了些許。

剛想抬腳進去,她便被門口的年輕男子攔住了,那男子言辭冷漠:“這裡禁止閒人入內。”

“我可並非閒人。”葉霽寧說著便將朝廷下發的錄取文牒遞給他。

那人年紀看著同她相仿,看見文牒之後態度明顯好了許多,語氣也軟化了些:“原來是新來的學正,你去二堂報到吧,今日是顧學監當值。”

葉霽寧笑著道謝,便走進門去,走了幾步,瞧見台前一對石獅子,拾級而上過了儀門,穿過甬道,旁側還有月台和石碑。

葉霽寧走近石碑,看清了上麵鐫刻的幾個大字“天下為公”,石碑精雕細琢,下筆剛勁有力。

葉霽寧看了幾秒,轉身往大堂而去,大堂極其開闊,佈局嚴謹。

再往後,便是二堂了。

進了門,葉霽寧遙遙看見案前有一人身著官服,低著頭在寫著什麼。

見有人進屋,他緩緩抬起頭來。

待她靠近,看清了那人的樣貌,整個人卻不動了。

他們並非是第一次相見。

他依舊清俊不凡,隻是相比那日在她麵前言行無狀,今日他並無攀談之意,隻是靜靜看著她。

葉霽寧直視著他的眼光,突兀地想起了前些日子的那個夢。

那雙眼睛,那張麵龐,皆同夢中相似,但似乎夢中的那個他比如今長些許。

在那個夢裡,他恨不得將她趕儘殺絕。

可葉霽寧還是離不開那道目光。

最終那位公子先開了口,語氣淡然:“你便是今日新來的學正吧。”

葉霽寧冇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反問:“那日你說,我們還會再見的,怎麼,你一早便認識我?”

那人輕描淡寫地說:“姑娘錯怪了,我同你並不相識。那日我精神有些恍惚,纔將你錯認成了故人。”

“她...和你長得有些相似,這纔不慎冒犯了姑娘。”

“我在此給姑娘賠罪了。”

葉霽寧顯然對這個解釋不滿意,更像是早就想好了說辭等她來問。

“瞧你那日神情,應當是極重要的故人,這般重要卻還能錯認,是眼神不好還是失了魂?”

顧西迎心一沉,顯然這姑娘不好糊弄,沉默片刻,還是開了口:“我也不瞞姑娘,我其實患有失魂症,那日突然發作,意識不清醒,又正巧碰上姑娘,這才擾了姑娘雅興。”

“倒是姑娘,”他身子往前探了探,輕笑了一聲:“這般窮追不捨,我還以為你在覬覦我。”

葉霽寧被這人倒打一耙的操作驚呆了,這人怎麼同那日的模樣截然不同,那時候瘋瘋癲癲,如今又輕浮自信過頭。

都不太行,葉霽寧在心裡默默下了結論。

她一眼難儘地看著他,嗤笑一聲:“放心,正經人家的公子,長得再合我心意,我也不至於有什麼旁的心思。”

“還是說,公子很希望我覬覦你?”

她原來是這樣的個性,這麼愛噎人...

“姑娘多慮了,”他看著她如此肆無忌憚的模樣,莞爾。

他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就被一道成熟的笑語打斷。

“喲,這便是新來的學正吧。”

葉霽寧聽見聲音,轉身去看來人,瞧見一位年長者,約莫四五十歲光景。

葉霽寧想,這或許便是她以後的上司,行了禮後問:“請問您是...?”

一旁的那位開口了:“這位是棲錄司的莫庭莫司正,日後有什麼事情找他彙報便可。”

葉霽寧便又行了次禮:“我是新任學正葉霽寧,下官拜見司正。”

說罷把自己的身份文牒呈上。

莫司正拿起文牒邊細細查驗邊笑嗬嗬地說:“咱們之間不計較那些虛禮,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顧學監顧西迎,同你年紀相仿,來得比你早些,你們二人平日裡可多交流。”

那人在一旁懶洋洋地補充道:“顧西迎,方向西,迎接的迎。”

“顧西迎。”葉霽寧嘴邊碾過這幾個字,突然如靈光乍現一般脫口而出,“西迎西迎,你莫不是昭西人?”

說出口,她便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顧西迎怔了一下,隨機莞爾:“我確實算是半個昭西人,不過你怎麼會這樣想?”

她也覺得訝異,西可以代表很多含義,她怎麼會無端想到昭西,又真的被她給猜中了。

葉霽寧皺皺眉,說:“我也不知道,聽到西就想到了昭西,挺神奇。”

莫司正捋捋鬍子,笑眯眯地看向他倆:“看來你們二人有緣。”

葉霽寧冷冷看著顧西迎,有緣也是孽緣。

顧西迎卻隻是漫不經心地微笑回看她,像是並不放在心上。

葉霽寧剛入職對棲錄司諸事並不瞭解,莫庭便差遣顧西迎來帶她熟悉情況。

首先便是棲錄司守著的這座天下最大的藏書閣景淵閣。

景淵閣坐北朝南,斜坡屋頂,青瓦覆上,簡潔素雅。

閣前築一石橋,小橋流水,景淵閣後是鬆柏與小亭,相映成趣。

光在景淵閣外看,便可見其雄偉壯麗。

雖然早有準備,但進入景淵閣中,葉霽寧還是被這場麵震撼到了,不愧是藏書四閣中最有排麵的一個!

“怎麼樣?是不是很壯觀?”顧西迎在一旁侃侃而談,“這是我們的開國皇帝司徒穹下令修葺的,當時國土初定,百廢待興,太祖派人在各地搜尋卷冊,讓很多珍貴的書籍留存下來。”

“如今景淵閣已有三百餘年的曆史,一樓用作講經筵,二樓三樓均是藏書,多偏僻的古籍字畫這裡都有收錄。”

葉霽寧點點頭,難得讚許他的說法,仰頭看著這高樓和林立的書櫥感慨道:“太祖確實很傳奇,這纔給我們留下了無窮的寶藏。”

“果然啊,大事要由大人物來做。”

旁邊卻冇了聲響,葉霽寧向一旁看去,看見那人正看著他有些出神,見她看過來,才把那抹複雜的目光掩去,說:“或許有朝一日,你也能夠成為大人物。”

“算了吧可,我隻想輕輕鬆鬆過日子。”葉霽寧隨意說道。

顧西迎莞爾:“那你還挺玩物喪誌。”

葉霽寧想一拳錘他腦袋上,臉冷下來:“顧司監,我們可不熟。”

顧西迎恬不知恥地說:“多待待不就熟了,遲早的事。”

葉霽寧轉頭就走。

這人不僅精神不正常,還慣會耍無賴。

他又跟上來,說:“我剛說得是玩笑話,實際上我覺得這樣很好。”

葉霽寧涼涼地說:“不好笑。”

一隻手拽住她的衣袖。

她回頭,見他捱得她很近。

“真的。我真的覺得很好。”他低聲說,一雙眼睛直直注視著她,語氣輕飄飄的,但莫名帶了些懇求:“彆生氣了唄?”

葉霽寧麵無表情地看著那雙拽著她衣袖的細白的手,說:“放開。”

他聽話地放開了手。

她向樓上走去。

實際上她遠不如表麵上那樣平靜無波。

葉霽寧發覺自己不太能看顧西迎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能從他的目光中看到同時看到柔情和焦灼,就像溫柔平整的湖麵之下全是暗湧的波濤。

而和他顛三倒四吊兒郎當的本性相較,他的眼睛堪稱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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